我惊惶地睁开眼睛,正对上顾甄阳温润的目光。
热泪像被放开闸的洪流一样宣泄而出,我颤抖着,不去想自己此刻有多么狼狈。
顾甄阳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扶住我的双肩,让还保持跪姿、摇摇欲坠的我找到了新的支点。
谢谢你,谢谢你……
我失去了所有力气,靠在顾甄阳的肩头任凭眼泪一串串下落。
“对不起,来晚了点。”顾甄阳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让我逃脱的意识和理智慢慢回归。
大概和他是冤家吧,所以总是被他见到我狼狈的一面。
我双手捧着脸,仓惶地擦掉泪痕,低着头不敢看他,勉强想要站起来。但跪麻了的膝盖不争气,我才要用力,整个人又重心不稳地向右边倒去,在几乎要撞上旁边那辆车的车身时,一条有力的手臂勾住我,带我落入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里。
我的呼吸乱了节奏,心跳也变了节拍,还在想拒绝之词时,人已经被顾甄阳打横抱了起来。
“别紧张,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的,我的保镖已经控制了这里。”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我坚持要下来,“刚刚只是脚麻了。”
顾甄阳这才放缓脚步,谨慎地让我重归地面。
低头的时候,乱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我反手拆掉早已凌乱不成形的发型,信手理了理头发,让过肩长发自然披散,顺带遮一遮我此刻难看的面色。
“放下来更显气质。”顾甄阳像是安慰又像是夸赞地评价道。
我很想挤出一个笑容,然而僵化的面部神经却不肯配合。好在顾甄阳也没有太在意我的反应,他领步向停车场出口走去,步速不快不慢,基本上始终控制和我保持半米远的距离。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好奇张博宇的去向,这让我顺势就推断他是一直跟踪张博宇的车到这里来的。
他……
如果他没有跟来,这时候的我在经历些什么呢。
“顾总……谢谢你。”
“既然是朋友,就不要叫我顾总了,叫全名吧。”顾甄阳回首笑笑。
他的笑容有温度,能焐热人心。
“我也可以叫你的全名吧?”他顿了顿,然后喊出来,“苗栎芸。”
这个我从小用到大的名字,第一次让我感觉有些陌生,但又格外亲切。
顾甄阳把我送回了城北的家。
临下车前,我再次对他道谢,他却跟我说“对不起”。
“那一次我叫人把张博宇抓到我面前,但没有用自己手下的人,反倒放手让那群社会人士去办,结果让你受了不必要的惊吓,现在每回想起都深感抱歉。”顾甄阳浅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失。”
他这个人很奇怪。他为别人做的不常记挂在心,却揪住自己的错误不放,看起来把“得”与“失”算得很清楚,但算出来的每一笔都是他自己吃亏较多。
“不是说了是朋友吗。”裹紧他给我的小毯子,我微低着头,看向自己膝盖的方向,温声答道,“朋友之间不用计较那么多。真要算,也是我欠你的。”
“回去休息吧。”
“嗯。”
我准备解开披在身上的薄毯,顾甄阳却隔着毯子轻轻按住我的手,让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披着吧,夜里冷。”
“好,谢谢。”
直到我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才听见窗外传来车子远去的声音。
我走到窗边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灯,怔怔失神。
命运总是不断在给人惊喜,我以为不可能的许多事,都在猝不及防中发生了。
那种像奇迹一样罕见的幸运,今晚也降临在了我头上。
我想,我也该找机会把顾甄阳的名片还回去,否则,我岂不是欠他太多了吗。
茨威格在《断头王后》里写到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格外深刻:“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正如我亏欠张家的金钱和人情,就用了我年轻的婚姻来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