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栎芸,我们定个协议吧。”他左边唇角翘起,脸部神经小幅度地抽了抽,“你嫁给我不就是因为觉得欠了我们家的钱吗?但你嫁给我,没有伺候好我,没有让我顺心,也不算是还钱吧?”
他的话我无言以对,最后一丝想挣脱他手掌的束缚的情绪也随之消逝,我定在原地,等他说完。
“不过现在好了,有个机会。”张博宇松开我,摆出谈判专有的虚假笑容,“你帮我照顾我孩子和孩子他妈,等孩子顺利生下来之后,我们就离婚——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协议内容。”
既然他说是协议,我就不自觉地开始在心里盘算这笔账。
七八个月的精神压力,抵消张家借给我妈妈动手术的几十万,或许还是我赚了?
“签了这个协议,我也就不用再忍你那张僵尸脸,你也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了,对我们俩都好。而且到时候我直接把孙子往我爸妈面前一放,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一切都会干净利落的结束。”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维持原态站着。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就像一个诱人的糖衣炮弹,带着可口的甜味,在我平静的心情中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如果能解脱,我何乐不为。这些年发生在我身上的古怪经历已不在少数,多这一件也不足为奇。
思量再三,我终于点了点头。
“那行,”张博宇冷笑,从单人沙发上的公文包里抽出一沓A4纸,“协议一共三页,你看一眼,没问题就签了。”
纸上所拟定的内容和张博宇刚刚口述的意思毫无二致,他想跟我离婚是千真万确的,我迈向自由和新生的热切情绪也是毋庸置疑的,在这个宁静的初秋夜晚,我支使着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用黑色签字笔在白纸上刷刷落下自己的名字。
把协议交回给张博宇,再回到我自己的卧室后,我抱着床头的大熊,侧躺在柔软的被褥上,不由自主地失神。
从这刻开始,一段新的历程要开始了,而我想得到的那颗名为“自由”的巨大糖果,正在以倒计时的形式,等待我靠近。
某个忙得晕头转向的日子,我和韦萱互相扶持着彼此即将散架的身躯准备去食堂打饭,却在半路接到了张爸爸的电话。
“小芸啊,晚上回我们这边来吃饭吧?你妈妈做了你最爱的松鼠鱼和粉丝蒸扇贝,还煲了乌鸡汤,说是要给你好好补一补。”张爸爸以往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的,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给我一种恹恹的感觉。
我收住分岔的思绪,赶紧接话,“行,我尽量早点回去。”
“我已经给博宇打过电话了,你到时候不用理他,直接回来就行。”
“好。”
挂了电话,我仔细回想张爸爸刚刚说的每一个字,试图从细节中找出不对劲的线索。
往常都是张爸爸嘱咐张博宇一定要来接我,而张博宇总是一百个不愿意,基本上每回都是我们俩分头行动,到了小区门口再汇合,装作是一起来的。
可这一回张爸爸叫我别理张博宇?
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我都是尽全力打起精神工作的,然而天色越近黄昏,我就越不安。
这种不安在我进入张家后上升到了极点,更要紧的是,我才到不久就听到张妈妈宣布说张博宇赶不回来吃饭。
“小宇最近特别忙吗?”张爸爸一边摆筷子一边问我。
我垂头认真盛饭,谎撒得理直气壮,“是啊,他最近都忙得比较晚才回来呢。”
“好了,吃饭吧。”张妈妈笑着张罗,可笑里有忧色。
到底怎么了?
我跟两位长辈一同入座,目光来回在他们脸上游走,越看越觉得问题远比我猜想的还要严重。
“爸,妈,你们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