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飞龙用憎恨的眼神瞪着宁无才,“今天就看在盟主和一尘的份上,饶了你这条小命。我们走!”
龙虎帮的人总算走了。
宁无才似做了一场恶梦,书剑阁则遭了一场大劫。宁家数代人苦心经营的家业,今夜已付之一炬。阁中弟子也跟着遭了殃,死伤的弟子还不及清点。一尘、和玉雪也顾不得懵懵怔怔的宁无才,忙着指挥阁中弟子收拾残局。
接下的数日,因受了钟飞龙一掌,加上这突如奇来的打击。宁无才便卧床不起。一尘、玉雪没办法,只得一面请郎中为他治病,一面安排人为书剑阁修缮房屋。当然,先得让弟子们有地方住宿才行,短时间想恢复原貌已不可能,只能待日后再说。
“这钟飞龙也太狠了,宁家杀了他两个儿子,与这些少年弟有何干系。”玉雪一面为受伤的少年弟子包扎伤口,一面埋怨道。
书虫和剑痴依然气愤难平。书虫道:“他烧得我们房子,难道我就烧不得他的。剑痴,今晚我们也放火烧了钟府去。”
“住口,难道你闲死伤的人还不够吗?这事到此为止,以后你们再也不要提报复二字。”宁无才咳嗽一声,走了过来。
“阁主,你好些了吗?”众弟子忙关切的问他。
宁无才挥挥手叹道:“从前,我也是年少轻狂。总认为我书剑阁,乃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名门正派,也总以为自己武功高强。自从去岛上比剑之后,我宁无才总算有些清醒了。”
宁无才缓缓坐下,接着语重心长的对弟子们道:“这天下,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武功修为永无止尽,谁能保证可以一世逞强。我宁家杀人子嗣,应得此报应。你们千万要记住,修炼刀也好,剑也罢,绝不是让你们去争强斗狠,杀人掳物,犹要忌杀。否则就会像今日之书剑阁,家业再大,也将毁于一旦。”
“宁阁主此番话真乃是切身之感悟呀!”一尘听罢他所言也不无感慨。又对众弟子道:“你们都该引以为鉴才好!”
“是,弟子们谨尊教诲。”
于是书剑阁的弟子再未言及报复一事。
善恶之途焉有尽,由来几个悟禅机?此番一尘心中却因而也多了一些感悟:虽然自己也是一身的绝技。但那又如何?还不是看着两派争斗,死的死,伤的伤。纵然救得了宁无才,可又救得了那些死去的少年弟子吗?江湖争斗那么多,他又能解除所有仇恨,拯救所有的人吗?看来,教人刀剑之术,其实不如劝人为善呀!正是:
凭心而论,钟飞龙此次终于找到了杀死他两个儿子的仇人,小出了一口恶气。但他的心里也并未好受一些,既便再让他带人去书剑阁,杀一百次。他也未见得会感到心中舒畅。因为他的两个儿子终不会再复生了,更何况像他这样一个老江湖,杀人至亲的事其实也多了去了。只是那些人无法寻仇,试问他们的冤屈又向谁去申诉。
“真乃是报应啊!”
想到此,钟飞龙不由地仰头长叹。
“爹!你在想什么?”玉瑶手中端着参汤,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玉雪盟主和一尘还在书剑阁吗?”钟飞龙喝着汤,若有所思的问。
“是的,爹!有他二人守在书剑阁。我们恐怕不好再对书剑阁下手了。”玉瑶说话间又给钟飞龙倒上一碗参汤。
钟飞龙慈爱的望一眼玉瑶,“玉瑶,此事就此作罢吧。爹老了,不想把太多仇恨延续给后辈,罢了!叫他们以后不要再找书剑阁的麻烦了。”
钟飞龙端着玉瑶给他的参汤,感觉胸中隐隐作痛。这种痛十年以来一直困扰着他,虽然他已决定不再计较,但那丧子之伤痛,却永远也难以抚平。
他终是没有再喝那汤,闭上双目长吁一口气,方才缓缓睁眼道:“你去通知他们,泰山之约时日将到,让他们准备一下。铲除杀手营,也许乃是我钟飞龙最后为江湖所做的一点事,这以后我将专心经商,再不问江湖恩怨。”
钟飞龙想想在江湖中,腥风血雨打打杀杀了一辈子,虽得了惹大的家业,最终其实也未见得落得个多好的结局。不免有些厌倦了。若不是先前已发了函给各派,或许铲除杀手营的事,他也不会去管。他当然知道此事相当棘手,但与生俱来傲然自负的性格,又驱使他想做完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好风风光光的退出江湖。
此时,一缕凉风从窗外吹来。钟玉瑶走到窗前,向外望去。但见那木莲之花尽已落去,唯有一条斜枝上尚存一朵,那花瓣上似洒落殷殷之血,一抹惨白的残月薄光照着它随风舞动着。
“父亲!秋渐深了,夜风已经有凉意了。夜里千万要记得将窗户关上,以免着凉。”钟玉瑶一面关窗,一面不忘叮嘱一句。
“还是女儿贴心呀!”钟飞龙颇为舒怀地笑道:“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是,爹!”钟玉瑶便将剩汤端走,走到门口回头向父亲笑笑,方才掩门而去。
钟飞龙于书房坐了片刻,便欲回房睡去。忽见府中火光冲天,不免大惊失色。定睛看时,着火的地方不止一处。显然是人为的纵火。谁敢和江南第一帮龙虎帮过不去?!
钟飞龙马上想到早几日自己火烧书剑阁的事,定是那书剑阁的人寻仇来了。好你个宁无才,老子饶你不死,你却反手一击。等着瞧,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你啦!钟飞龙提了剑匆匆赶到前殿,钟府的仆人乱了套,慌慌张张嚷着四处乱蹿。
“你跑什么?给我灭火,夫人们和小姐呢?纵火的贼人哪去了?……”钟飞龙拽住管家,只管发问。
可管家哆哆嗦嗦却不知回答哪个。其实是钟飞龙没了头绪。这火点燃了钟府,更点燃了他的脑子。现在他满脑都是仇恨。他要杀了宁无才,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