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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桃源妙音

杀手营的人身着重甲,喽啰们步行。加上道路狭窄,大队人马簇拥局促,不便快行。没多久,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尘扬尘远去。

沿着三真山一脉之峡谷漫无目地前行,一尘此时的心境真是坏透了。本以为放弃宫廷争斗,可以换得一身清静自由,不想如今却成离群孤雁一般,又连带祸及三真观。

他不敢想究竟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是佞臣贼子,还是自己的弟弟?

难道历代皇子骨肉残杀的惨剧,注定将要在自己身上发生?

他想念父皇母后,却不愿回宫。那些虚假的繁文缛节,那些阴险的尔虞我诈,那些只为功利牵强的情感,总让他望而却步。

在一尘记忆深处,永远忘不了儿时父皇抄斩皇叔满门时,亲眼目睹自己相交甚欢的堂弟,惨死刀下时的情形。从那时起他便厌恶这表面富丽堂煌,实则充满血腥杀戮的宫廷。

而如今的处境愈是艰险,他愈发觉得,庙堂的高冷,他只想找一处世外桃源,做一个心无愧疚的平常人,哪怕是一介平民。但现今看来只恐终旧是一场奢梦。

人困马乏时,他看见前方似有一处山洞,便想看看其中是否有山泉可以解渴。从荆棘丛生的洞口向前行走约二十几步,仍不见山泉。正欲回头,却见前方似有亮光,一尘便再向前走了数十步。

却陡然明朗,眼前乃是一片桃林。远处山麓间一条清澈的溪流,如同绢帛蜿蜒至桃林向着谷底幽深处飘去。

看那白色的云雾,沉静得如同落在了山脚。小瀑腾起水花,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虹光。溪水像柔脂一般滑过水中的砾石,偶尔撞击出的水雾,又像一阵燃香的轻烟薰着砾石上的绿藓……

麓林缠玉带,谷静白云沉。

砾润柔脂绕,轻烟绿藓薰。

此景犹似仙境,人道:

春来桃李艳,夏日好乘凉。

秋到果实累,冬酌烈酒香。

时下正是秋到果实累的佳期。满枝的硕果教人甚是喜爱。一尘摘了几颗桃,在溪水中洗净,咬一口细细品味。果然清脆甘甜,心道:天上蟠桃想必不过如此。

沿溪上溯,但见两边芳菲萋萋,时有小兽惊蹿。又兼和风送爽,衣袂飘飘。

此境怡人,教人乐而忘忧,留连忘返。

“请问客从何来?欲往何处?”行至一处小小坡垅,但见一株桂树下立一杖藜老者。

这一问却让一尘顿觉茫然,不知作何回答。

老者也不多问,便将手中一桃木雕石的酒杯奉上。

一尘很诧异,这老者似是有意在此候着自己一般。他望那杯中盛满淡红液体,有种桃花与酒相融的淡香溢出。

“此乃桃花酒,凡到我桃源谷来的客人,定是有缘者,必先饮此酒。”老者见他尚有疑惑便微笑着释道。

一尘望一眼老者,但见他慈眉善目,笑意盈盈,视生客如同亲人,便一饮而尽。果然香纯甜润,别有一番新鲜滋味。

“好酒!桃花佳酿!谢老人家。”

饮罢美酒,鞠礼谢过。立于坡垄之上环顾四周,再看看老人。一尘心中不免慨叹:莫非是天意吗?这就是我要的世外桃源呀!我愿隐居在此,像身旁老者般慢慢终老。

一钓忘天下,林幽兀自行。

舟回水复静,锄尽地难平。

汗洒乾坤沙,雨淋青布襟。

人求无愧疚,莫笑是平民。

草庐隐居,花鸟虫鱼为伴;勤俭克己,乐在躬耕渔钓;深入浅出,无欲无求、无谓悲喜……一尘果然在那桃源谷中做了一介平民。

不久,已到中秋佳节。

这天一尘无心躬耕,不思垂钓,拿起知遇却不知弹奏何曲。只觉心烦意燥,整日惶惶不安直到暮落。

想到林中赏月,将那知遇弹弄两曲以解烦闷。正遇初来时以酒相迎的老者。老者姓田,有一儿,一媳,一孙。一家四口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今日中秋乃是佳节,我有位好友听说你会弹奏,诚邀你前去他家,饮酒赏月,切磋琴乐。岂不乐哉!”田老笑容可掬。

“不想老人家还有如此风雅的朋友,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为人如何?既被他邀请,当了解一下主人的情形。”

一尘想:这桃源谷中,也没多少人家,大多不过和老人一般是一介平民而已,难道还会有什么隐士不成?

田老神神秘秘只说去了便知。这倒激起了一尘的兴致。便抱了知遇随他走一遭去。其实也不远,待到皓月当空时便已到了。

此处幽静如画,竹林中一幢精致楼阁。虽不华丽,却也挺秀,与周遭翠竹相映成趣。抬头又见楼上正中一匾,上书“竹璃居”三字,字迹秀逸。这竹璃居在如雪似玉那般皎洁的月光下,更显洁净、清雅。

空棂花落影,红柱擎琉璃。

月色难融雪,玉不知尘泥。

这般如梦似幻,如诗如画,令一尘心境大好,早没了先前的焦虑与不安。随田老进得庭院,便有菊兰芬芳四溢,各种奇异花草,或雅或艳或奇,生趣盎然。而内厅中早已摆设盛宴,各种鲜果点心,各色果饮佳酿,新鲜香郁。

由此可见主人甚是好客。只是似有些扭捏,半晌不见人影。只留一个灵秀的小丫环侍候。

一尘正待要问,忽闻琴声响起。仍不见人,只好先听罢。

其歌是一女声,唱的是一阕苏轼的《醉翁操·琅然》

琅然,清园,谁弹。

响空山,无言,惟翁醉中知其天。

月明风露娟娟,人未眠。

荷蒉过山前,曰有心也哉此贤。

醉翁啸咏,声和流泉。

醉翁去后,空有朝吟夜怨。

山有时而童巅,水有时而回川。

思翁无岁年,翁今为飞仙。

此意在人间,试听徽外三两弦。

且不说琴技精深,唱音婉转清冽。单就词意,就足以勾起一尘心中万千思绪。

犹其最后一句,此时似有投石问路或抛砖引玉之意,颇有心思。

一曲罢,那家主人仍不露面。连那丫环也不见了。

一尘心中难免些许不快,心想既然诚邀,为何迟迟不肯露面?便耐着性子独自饮酒。看那仿竹玉杯翠润可爱,又在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一会儿,那丫环又出来了,却走了过来请一尘也奏一曲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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