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雪姐!让你唤人来饮酒,你倒好,呆呆立着听那痴人说甚偈语。”蔷儿见他二人迟迟不来,便上前打断了他们的言谈。一尘这才携玉雪入席,“蔷儿见笑,只是偶发所感,我怎会懂什么偈语。”
“一尘,所谓人生得意需尽欢,如此良霄你我自当一醉方休呀!”墨离酌酒一杯,使了个极快的手法往一尘怀里一推。
一尘敏捷地接过,“一醉方休!”
众皆大笑,举杯和道:“一醉方休!”
连啜数杯。一尘酒酣耳热,玉雪玉面酡颜。墨离更是脚轻头重,摇摆道:“不行了,我得休息休息。”
香汗沁额的蔷儿不干了,拖着墨离笑道:“真没用,再来一杯。”
“有酒无曲,不痛快。今日我要与一尘共奏一曲。”墨离从怀中摸出玉箫,在五指尖旋弄,醉眼惺忪地瞄着一尘。
“哦!好主意!”一尘当然乐意奉陪。想起今日观潮心中豪情不息,正想填一阕词来。
玄天便命一位面庞清秀之徒儿,移来笔墨纸砚。此徒名唤柳锦云,乃是玄天从三真山带出的得意弟子。接着众人合议共填一阕《望海潮·钱江潮》。得一句便写上一句,写上一句便饮酒一杯。词曰:
逐流千里,征帆一片,
浪泊海角天涯。
柔水有情,江南似梦,
画居柳岸人家。
丽日照红花,碧波漾兰芷,
天地呈霞。
笑与君携,觥筹共举醉韶华。
钱塘霹雳惊发,震纷飞雪絮,
四散凫鸭。
疾挽怒潮,强掀骇浪,
豪情狂卷黄沙。
万马踊长峡,千军趋明月,
来去凭它。
回首云烟苍莽,浩渺望摩崖。
待词填罢,酒更酣浓。墨离摸出玉箫吹将起来,一尘便横琴奏唱。此曲头句描叙今日顺流下海之事。起势颇为壮阔,随之描写江浙两岸旖旎风光,又趋柔和舒缓。
待到下阕因描写的是钱江潮起,则恰好相反,忽然变得强劲高亢。又是烈酒上头时,趁着酒劲,两人倒是正好把那种狂野,澎湃之势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曲逍遥醉梦歌,
惺忪还把觥筹摇。
琴弦乱挑韵犹在,
且飨余音渡此霄。
夜深,众皆陶醉,浑不知如何睡去顺风,逆风,沿着海岸线逡巡。风平浪静时,有豚鲨同游,渔舟共渡。可看鸥燕虹霞,日升月落。亦可在船头迎风打坐,凝神炼气。于船尾撒网垂钓,捕鲜猎奇。
狂风暴雨中,和船卒们同舟共济,落帆转舵,颠簸飘摇。勇斗狂潮,鏖战恶浪。体验惊心动魄,感悟苦海苍桑。
此乃人生快事也!
冬去春来又一载,历经无数风吹浪打。大船终于到达南海。
“大伙快看,前面有一座岛屿!”听到船卒们兴奋的喊声,玄天和一尘他们迅速来到船头。
果然有岛屿,如深蓝色绸缎上缀着绿色宝石一般。玄天捋着胡须,十分肯定,“此岛定是琼洲也!”
“这是否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岛?”蔷儿只知大船已走了很远很远,想着也该到目的地了。墨离却笑道:“书说长沙石塘数万里,这琼洲只不过是南海之边角而已。”
一尘点头,“是啊!曾被称作九乳螺洲,说明有无数的小岛屿,据言到了下竺、交洋才是我朝边界。”玉雪一面与一尘相视而笑,一面就着他的话发表一番感叹:“一路走来才切身感受到,我朝的地域有多么辽阔,多么壮美!”。
“人说到此琼洲岛,乃到了海之角,天之涯,更有人于海边崖壁刻上‘海角天涯’四字。等上了岛,我等便于岛上歇息几日,也好补充船上食用之物。”
听玄天如此说,船卒们连声叫好。大概是船上住得太久了的缘故,难免会想念陆地。
总算是到了,找一处风平浪静的港弯。靠了岸,抛了锚,收了帆,系了缆。众人便迫不及待地走下船来。
这里虽不像内陆州郡繁华,除了常有渔船泊靠,也会偶见些大的商船。物资不算很充裕,所以玄天唤了一干船卒忙着四处采购。
玉雪和蔷儿相伴去寻些胭脂香粉之类,衣裳佩饰等等,女子所爱之物。一尘、墨离无事,便找了一处看着清雅些的酒店,品饮歇坐。
却见一游子装扮,年龄尚在十三四岁十分瘦弱的少年,吃完了一盘虾。正欲唤小二结帐时,那尖嘴猴腮的掌柜却漫天要价。价板上明写着拾两钱的虾,他却强要二百两。
少年气愤地指着价板道:“上面明明写的是虾拾钱,你们却要二百钱,这是何道理?”
这时两个壮汉上来嚣张地道:“没错,拾钱一只。你吃了二十只,总共二百钱。怎么?吃不起想赖帐吗?”
“什么?十钱一只,就这么指大的虾!你们……这是黑店讹人!”少年说着话,语气却有软下来了。因为那两个既强壮又凶狠的家伙,正挺着厚实的胸膛将他夹在了中间。
“讹人?!哈哈,那你给还是不给呀?”那个光头大肚的壮汉,用他凸起的大肚子一挺一挺地顶着少年。另一个短头发的壮汉却蛮横地扯去他身上的钱袋。
“才这么几个钱也敢来吃虾,看我不揍你!”短发壮汉将钱袋中的银两尽皆倒在手中又收入怀内,且不由分说举起右拳便打。
墨离在旁边看着,心道这少年年纪尚小孤身一人远行至此,怕是已无至亲,来此投靠亲友实在可怜。这黑店居然敢如此欺凌弱小,真是欺人太甚。见人行凶,终是奈不住了。他一个踺步上去,抓住那壮汉手腕,怒道:“怎么,光天化日想逞凶不成!”
壮汉想将拳头撤出,可是用尽力气却纹丝不动。他又欲用另一只手来打墨离,不料墨离又拿他自己的右拳去挡,只听“砰”一声两拳硬撞在一起。壮汉疼得只裂嘴。
墨离又索性借他的拳头一用,给了那人嘴上一拳。他这一下有点讲究。是用了几成内力连打带推。壮汉“卟嗵”一声倒出去几步远。
那光头胖汉知是遇着茬了,也不敢莽撞。忙向掌柜的急急嚷道:“干看着干啥?还不快叫人呀!”
掌柜的先是一脸惊愕,让他一喊方才醒悟。转身冲着身后门内,手舞足蹈地乱叫:“呀!呀!呀!不得了啦,要砸场子啦!快来人呀!抄家伙,抄家伙!”
只听门内“乒乒乓乓”的一阵杂响,接着“呼”一下涌出一伙手执刀剑的打手。看来这店还真不是什么正经做买卖的,这身后定是有甚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