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皇子走后,皇帝病情愈重。二皇子加快了谋篡的进程,不断笼络人心的同时也尽力排除和打击异己。又派人四处追寻大皇子,并密切注意幽州的动作。
暮落天光尽,黑鸦噪夜初。正是山雨欲来之时,那些手中握有兵权的人和心怀非叵测的皇子们,也开始蠢蠢欲动。
而朝中游离不定的大臣们,不得不开始揣摩形势,纷纷选队站了。
金銮宝殿壮哉气势恢宏,雕梁画栋煜兮金碧辉煌。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袍笏登场,肃立恭候。正中有一宝座,上刻双龙蜿蜒缠绕,两颗鎏金龙首栩栩如生相对而出,又分别伸出一双利爪向前推出行云绕珠,寓意皇权永固与日同辉。
此宝座乃最高权力之像征,众所周知,天下虽大,唯有一人能坐。坐得此座便拥有一切,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从古至今为夺此宝座多少明争暗斗锋烟征战;多少离经叛道斨害祸乱;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而今,唯见宝座之上流云蔽日,却迟迟不见其主,宽余的龙椅难免显得落寞空虚。虽然敢坐者无人,觊觎者却无数。能坐者自然还是当今圣上,但他已暴病不起,危在旦夕。
“皇上有旨,朕今日龙体有恙,众爱卿有奏可待来日再议。退朝!”宣旨的乃是皇上身边“大红人”——内监总管柳无情,也是皇帝口中那个“小柳子”。
此人生得白面凤眼,既为阉人自是非男不女之表。他白面无血色,凤眼露凶光。在这宫中能得皇帝重用,除了阿谀奉承乃是奴才之本能外,有些狠辣手段才更要紧。
朝中不可一日无君。天子暴病,太医们束手无策,群臣们议论纷纷,迟迟不退。争吵着速立储君之事。
按说本应大皇子继承大统,但他为人散漫,不拘繁礼。只爱诗词琴乐、游历江湖,从不好争权夺利。现今仍不知留连于何处烟霞之中,以至太子之位延搁至今仍未册立。
“自古立长不立幼,不管大皇子身处何地,只要听到皇上恙急的消息定会回朝理政。我们也已谴人四处找寻。本相以为,此事不必多议,太子非大皇子莫属。”说话者丞相张廷鹤,乃朝中股肱之臣。他虽须发苍白,然精神矍铄,声音洪亮。
“众人皆知,大皇子从来就无意朝政,如果他若是肯,何必等到现在,皇上早就立他为太子了。依我看不如让二皇子做太子,二皇子生性温良恭厚,为人和善仁慈,放眼众皇子当中除了大皇子,唯二皇子堪当大任……”贤王赵贤力排众议,欲荐二皇子作太子,也遭人反对。
有人便说了:“若二皇子做得,德威并重的三皇子为何又做不得。”
更有人说:“三皇子做得,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
“十皇子?!你是说那个十二岁还未断奶的十皇子吗?哈哈哈哈!”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声鼎沸,如同街巷菜市买卖议价,叫夸吆喝、哓哓不休。似乎哪个皇子都做得太子,又似乎哪个皇子都不合适。
柳无情冷眼旁观,但暗中却在窥探朝中众臣之立场。看看差不多了便拂尘一甩,扯着嗓门尖声道:“都别吵了,朝堂之上像群乱哄哄的无头苍蝇,成何体统,尔等将皇上至于何地?这立储之事岂是你们说了算?”
柳无情刻意顿了顿,用鄙夷的目光从堂下众臣身上慢慢扫过。此时朝堂上终于安静下来,倒让人觉得仿佛是他柳无情的威严所迫。他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得意,方才摇着头以一幅觑人无望的神情遣散众臣,“皇上自有圣意,尔等岂能妄自揣测,还是速速退去吧。”
众臣只好悻悻而散。
赵贤下了朝刚回到王府,便有下人小声禀告:“王爷,宫中差人送来密函。”
赵贤忙接过密函入密室拆看。原是丽妃娘娘之函。函曰:皇上之疾无可救药,宫廷必乱,不日将有骤变,望王爷伺机而动,方能力挽狂澜……
原来赵贤之爵,乃世袭其父。虽不是皇室宗脉,但因其父与先皇结拜,又为夺天下立下永世功勋,可惜早年已仙逝去。所以赵贤年轻时便已握重兵之权。
赵贤与丽贵妃不止暗有往来。实是青梅竹马,无奈丽贵妃被皇上看中,才忍痛割舍。丽贵妃所生便是二皇子。因此赵贤只能力挺二皇子,为的是保全宫中丽贵妃。
阅罢密函,赵贤万分惊愕。依丽妃密函所言,皇上分明是已近崩殂。如此立储已是远水难解近渴,眼前必须马上确定承位之人。否则一时间,不知多少王侯佞臣将要造事。
想到此赵贤立刻疾书数封密函,命各路亲兵暗中向都城靠近。又唤亲信得力之人将密函拿去分送。事毕不觉已是辰时,出密室遥望宫廷阙楼,正是日出方向。
深闱望阙角,更久日难出。但见阙楼檐角重重叠叠齐指苍穹,青灰色阴沉的云烟蠢蠢而动。淡黄的朝阳欲出未出却反似残阳一枚。
赵贤浓眉紧锁,将那绣金丝五爪游龙朝服脱下。然后从左手所握鳄鱼皮缠龙纹剑鞘中,抽出一方宝剑。
此剑剑体泛青色明光,似水清澈。剑柄上的宝石蔚蓝幽寒。剑名唤作青泓,曾历千百战,令敌闻之色变。
此刻,青泓剑正辉映着赵贤俊朗的面庞和坚毅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入丹田,青泓剑随之如青龙腾云,上下翻飞。赵贤自幼与父随征,父亲所授青泓剑法是从实战中磨练而成。所以精练之极没有任何浑招颓势,守如清泓迎瀑处变不惊,攻似泓面云气飞走不定。
一套剑法练罢正欲收剑。忽闻轩廊内一女子击掌喝彩,“王爷剑法精湛,真个教人眼花缭乱呀!”
此女面容娇好,身着竹青色精绣白牡丹团花缎裙,青丝轻束挽于后颈处,只用翠色玉竹簪簪住。虽然简单倒也干净利落。她手上拿着一件白袍,一边说着话,一边徐徐而行。
赵贤朝她笑笑,“槿儿有所不知,我已许久不上战场厮杀,若不经常习练恐怕是要生疏掉啰!”
槿儿乃是前大将军慕容裕之小女,丽贵妃之庶妹。正因如此,她出入宫闱比较方便,所以常在宫中与贤王府逗留,以便相互联络。
她将白袍轻披在赵贤身上幽幽地道:“只是王爷好似不知怜香惜玉呀!你看那木槿都被你的剑气所伤,折了一地呢!”
赵贤方才留意,果然如同飓风无情扫过,残花败叶一地伤。他却毫不在意,“槿儿真是善感呀!庭花数枝而已,不为剑伤也会兀自凋零。”
“是啊!庭花而已,自是比不得牡丹、玉兰那些宫中上林之芳高雅尊贵呀!”槿儿不知为何陡然心伤,又眸光悽然地道:“槿花虽不高贵,却朝开夕落,每日以最新之颜色示人。从春末到深秋天天如此,实是执着,长情之极。可叹它如此用情致深,你却不知怜爱。”她向赵贤意味深长的投去一笑,抱着一怀心事转身姗姗离去。
只是这一笑,让赵贤心中颇有些触动地回味。那不是勉强的笑,也不是尴尬的笑。那笑中,似有着些许的期待,些许的羞涩或幽怨……
赵贤这才了悟,木槿乃是槿儿之名,而玉兰正是丽贵妃之名。原来慕容将军家族复姓者正出双字,庶出单字。所以丽贵妃名字为慕容玉兰,槿儿名字为慕容槿。她这是以花喻人,隐喻赵贤只痴心宫中丽妃,而不惜眼前人……
看着槿儿娉婷的身影,赵贤只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