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圣地门徒 (3)
在此之前,左知己的确对战传说所说的那番话感到难以置信,在他看来,冥皇怎么可能依从劫域的意愿行事?他与恨将联手设计杀害落木四时,并不知恨将的真正身份,而且也是接到冥皇的秘密旨意才与恨将联手。自他进入卜城的那一天起,冥皇就一直未中断与他的秘密联系。
对身受冥皇的器重这一点,左知己甚是自得,他相信自己迟早会取代落木四的位置,不过他宁可这一过程是在冥皇的授意下进行,所以尽管在卜城的几年时间内,他与落木四之间多有隔阂,但他并未有阴谋毒害落木四的举措,而且对拒守千岛盟的事,他也是尽心尽职。
三天前他得到冥皇密旨要他配合他人杀害落木四时,他以为是冥皇在他与落木四之间终于作出了有利于他的抉择,这是他企盼已久,并且也认定必会实现的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依令而行。
现在,他才突然明白,如果没有劫域的缘故,冥皇也许根本不会让他对落木四下手。
察知这一点,所有的兴奋与自得的心情顿时大打折扣!
而且,对冥皇与劫域之间有着不明不白的牵连,左知己亦很不以为然,奴以主为贵,他自视是冥皇的亲信,若是冥皇因某种原因而屈从了劫域的意志,那岂非使他在劫域人面前更低一等?
“大冥王朝拥有广阔乐土,物产丰饶,势力鼎盛,何必要看置身一片不毛之地的劫域的脸色行事?”左知己既失落又不愤,想到劫域人对自己近乎不屑一顾的漠然态度,他的五官略显纵欲过度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寒意。
战传说对恨将毫不掩饰身份的做法既意外又愤怒。
他想到对方既然如此肆无忌惮,就必有所恃,而劫域的人在乐土飞扬跋扈,所恃的不是冥皇又是什么?
战传说道:“若我所猜没错的话,重山河、落城主都是为你所杀害的吧?”
恨将并不加否认:“本恨将所作所为,从不怕被他人知晓,纵使知道以本恨将手中的‘空城’杀人,留下的伤口与众不同,本恨将也并不在意,因为我自信,我的‘空城’足以挡下任何人的复仇!落木四、重山河的确是本将所杀,不过本将之所以杀他们,可全都是为了你的缘故!若他们不死,我就难以一步步地把你逼出坐忘城!”
战传说见对方毫无顾忌地承认杀了重山河、落木四一事,心头杀机顿起。
他有意将自身内力透入手中的苦悲剑内,使剑身发出呜咽般的颤鸣声,沉声道:“哀将已为我所杀,今日再多杀一名恨将也无妨!最好是劫域的苦将、悲将全一古脑儿来我剑下送死,省得麻烦!”
花犯提醒道:“劫域只有哀将、恨将、乐将。”
战传说对劫域知之甚少,但却对其恨之入骨,听花犯这么说,便道:“是吗,那也无妨,没有四人,那将就着杀三人……”
“狂妄小子,受死吧!”恨将岂能忍受战传说的冷嘲热讽?一声暴喝,整个身子如同在水面上滑行般狂飙突进,其速快得惊人。
战传说自知来者不善,这一点由哀将的修为可以推知。隐凤谷一役,连功力暴进后的歌舒长空也无法胜过哀将,当时若非机缘巧合,正好是涅槃神珠灵力爆发时,而战传说又拥有了涅槃神珠的力量,恐怕那一役的结局就要完全改变!恨将与哀将在劫域地位相当,其修为也应相差不远。
故战传说虽然口中视恨将为无物,但心中却丝毫不敢大意,低声道了句“爻意多加小心”的同时,身形已如怒矢般掠身而起,向恨将当头迎上。
“无咎剑道”之“刚柔相摩少过道”全力击出,及时封挡恨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正是“刚柔相摩少过道”的精蕴,其实也是处于防守一方所应遵循的最有效的准则。
“少过道”的严密防守使奇形兵器“空城”不可避免地与苦悲剑正面撞击。
苦悲剑幻现漫天黑气,啸声更是如鬼哭神号,刹那间长街更为空寂黯淡。
唯有恨将手中的“空城”那如弦月般的刃芒光华未减,并更显夺目,以无可逆转之势长驱直入,破入重重黑气之中。
苦悲剑与“空城”悍然接实!
沉闷却惊心动魄的撞击声中,双方齐齐倒飞而出,落地之时,双方皆未受伤,显然两人都未出全力,刚才只为试探。战传说对恨将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但恨将因为战传说曾在一招之间毙杀哀将,之后又曾阻退千岛盟大盟司,故其言语虽然狂傲自负,其实决不敢轻视战传说。
战传说以邪兵苦悲剑对敌,本有些担心难以驾驭此剑,一招拼杀之后,见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冷眼一扫,蓦然发现众劫域劫士已在自己与恨将交锋的同时,由东西两侧向小夭、爻意包抄过来,其目的显而易见,是要借此让战传说分心,从而使之与恨将一战处于不利境地。
战传说暗自叫苦之际,却见花犯振声道:“九灵皇真门弟子花犯在此,邪魔之道休想得逞!二位姑娘无须惊慌!”
小夭立即接口道:“爻意姐姐神功盖世,我们何必惊慌?我看你才是虚张声势……不好,小心!”
她本待再挖苦花犯两句,但众黑盔劫士来势迅猛,顷刻间已攻至,花犯有心守护小夭、爻意二人,首当其冲成了他们的攻击目标。小夭陡见两件似钩似刀的奇特兵器自两个不同方位向花犯迅猛劲劈而至,再也无心挖苦花犯,赶紧出言提醒。
“多谢提醒!”花犯称谢的同时,反手拔剑,身形未变,振臂斜向挥出,裹于剑身上的素色绸布倏然脱离剑身,如同一团乌云般罩向距他最近的一名黑盔劫士。
一声暴吼,那黑盔劫士一刀纵向劈出,“刺啦……”一声,素色绸布应声裂开。
但绸布甫一裂开,一道黑影已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由裂开处电射而出,根本不予那黑盔劫士以任何思索反应的余地。
是一道剑影!
剑影直奔那黑盔劫士的胸膛!
一切都已无可挽回,死亡即将降临,那黑盔劫士的瞳孔倏然扩散,眼中是极度的绝望。
剑影毫无悬念地正中他的胸口!
“咔嚓……”一声,胸前肋骨已被撞断——但却非利剑穿心的感觉。
“哇……”那黑盔劫士狂喷一口热血,飞身倒跌,只觉胸口剧痛无比。
但这种痛感让他反而有意外之喜,因为能感受到疼痛,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连他自己都对自己能够幸免于难感到不可思议!
而身躯跌飞的同时,他看到与他一起对花犯出手的同伴竟比他更早地仆倒于地,痛苦地蜷曲着身子。
花犯举手投足间挫败两名黑盔劫士,叹了一声:“可惜了一块好绸布。”
言罢,这才对小夭道:“大敌当前,两位姑娘可愿与我并肩而战?”
他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不再说是要护卫小夭、爻意二人,而改口称与她们并肩作战。
这一方式收到了效果,小夭道:“也好!你好歹也算是有些名气的人,这等力拒劫域群魔、扬名立万的机会便让给你,我与爻意姐姐为你压阵助威!”
花犯笑了笑,并未与小夭针锋相对,而是转身面对蜂拥而至的众黑盔劫士,手中的剑在身前虚划一个圈,沉声道:“谁也休想踏进一丈之内!”
语气不容置疑!
小夭这时已至爻意的身边,第一件事就是问爻意:“陈大哥说他是战传说……是真是假?”
爻意望着与恨将遥遥对峙的战传说,点头道:“是真的。”
小夭低低地“啊……”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战传说已领教过劫域劫士的战斗力,知道任何一名劫士无不是一等一的好手,二十名劫士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故对爻意、小夭两人的安危甚是担忧,但见花犯从容应对的情形,战传说心中的担忧大减,断定一时半刻众劫士还难以对花犯构成多大的威胁。这一点,由众劫士目睹两名同伴重伤倒地后,再也不敢独自贸然接近花犯,而是等待纠结成伙才会出手就可以看出。
没有了后顾之忧,战传说终于可以放心一搏!
今日的战传说,已非昔日可比,先后与灵使、千岛盟大盟司血战的他,对自身倍添了极大的信心。
他将苦悲剑缓缓平递而出,剑尖直指恨将,屹立如山,锋芒慑人,大有吞天灭地、横扫千军之势!
他的眼神深处似也蕴藏了坚毅无比的力量,沉稳如千年磐石。
无形剑气透剑而出,丝丝缕缕,如无孔不入的水雾般,在悄无声息中向恨将那边延伸过去。
这既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试探。只要恨将因他剑气的逼近而有所反应,他便可依照对方的反应,迅速将这种试探转化为致命的攻击。
长街上的行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花犯虽面对人数众多的黑盔劫士的围攻,但他的修为显然高出众劫士甚多,这使他在封挡之中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而花犯似乎从未动过杀机,纵是以寡敌众,他最多也只是重创对手,而不会取其性命。如此一来,看似凶险无比的搏杀却因花犯的宽容而未显现出应有的残酷血腥。
当然,对敌人的宽容,也是要以实力为后盾的,否则无异于自取灭亡。
由花犯那边传来的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战传说听来已恍若来自另一个世界,以他今日的修为,仅凭对声音的判断,也能大致推断出花犯不会有危险。
战传说举重若轻的神情被恨将看在眼里,同时,他还察觉到眼前这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竟显示出了惊人的对敌经验,这样的经验,若非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惊世骇俗之战,是决不可能得到的。
那一瞬间,恨将忽然有所醒悟:为何当大劫主要求冥皇追杀战传说时,冥皇会那么痛快地应允下来,并且在遭受挫败之后,不惜让卜城劳师动众。
冥皇极可能是对战传说有所忌惮!
当时,冥皇尚不可能知道战传说的真正来历,对乐土境内突然出现的能击杀哀将的年轻高手,冥皇不可能不忌惮。
因此,冥皇之所以答应了大劫主的要求,其中也不乏为自己谋算的因素。
而冥皇不愿由劫域的人直接杀入坐忘城对付战传说,恐怕也是为了自己驾驭万民的权力。因为一旦世人知道远在极北之地的劫域的人马竟杀入坐忘城而冥皇却毫无准备,必然会滋生对冥皇的不满情绪。
同样是基于这一点,冥皇在得知落木四有意撤退时,并不打算左知己在取代落木四之后更改这一决定,而要设法引战传说离开坐忘城。
如此看来,冥皇看似对劫域百依百顺,其实他看得最重的仍是他的大冥王朝。
想到这一点,恨将心中顿生被愚弄的不忿之感。
战传说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恨将的这种情绪变化!
没有任何的犹豫,“无咎剑道”的“灭世道”全力攻出!
“万象无法,法本寂灭,寂定于心,不昏不昧,万变随缘,天地可灭”!
苦悲剑以不可捉摸的轨迹在虚空中闪掣穿掠,剑势的每一次改变看似杂乱无章,难以捉摸,其实无不是与战传说的内息、心境的微妙变化息息相关。“灭世道”的精蕴便在于随缘而动,随心而变,但在万变莫测之中却有一点是亘古不变的,那便是无论如何千变万化,其最终的目的都是直指同一目标,所有的莫测更易将在最后那一刹那融汇成终结一击!
空前强大的剑气在有限的空间、时间内极度膨胀壮大,惊人的剑势竟使其笼罩的范围内的虚空发生了非常人所能理解想象的扭曲,战传说的身躯也因为这种空间的扭曲而变得若有若无。
恨将心头之震愕非同小可!
他狠狠地忖道:“那小子只说这小子内力惊人无比,可没提到他的剑法也高明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