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考试仅剩一个星期。说具体点今晚星辰期限一过,就剩考试孤独伶伶了。这晚,景恺已对次日赴战作了誓死的准备,将其未来视等闲斥之。这时的景恺也不例外,望着除美女外,自己最喜欢看的天花板,可惜不能养眼,倒越看越累。“景恺!”饶恺之一语惊破景恺的天文之趣,他一看今日的饶恺之很是异常,少了往常的阳刚之气,犹若太平洋上的海浪,平静得出奇,便眨下对天文热爱的眼皮朝他莞尔一笑:“有什么事吗?”
“嗯,是有一件事!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吧!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讲不开的!”
“我……,我……唉,我下学期要转学了!”
“什么!”景恺双目睁得快要赶上嘴巴吃惊的尺度,一把手抓住他宽大的肩胛,尔后又不迭冒出一句“为什么?”景恺的语言不比金慧欣,虽多加一字,但对饶恺之却起不到一字千斤的效果,其多只有二本正经促成三申五令的转变,以达二制三进的效果。
“我爸因为工作的原因,被提拔调进市政府。他说市里的素质教育要比县里的好得多,所以就想顺带把我给拉到市重点去,将来也有个好前程。”
景恺缓了下一口,对饶恺之进市重点不抱希望地说:“进市重点的分数你还远远不及啊!”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有钱有权你就是上帝,清正廉洁最多也只是个包青天,当不了皇帝的。”景恺习以为常。现代人要么追求钱,要么追求权。必要时,还遵循“二者缺一不可”的原则。所以说现代人跟商品没啥两样,作为商品的两种基本属性,钱就是使用价值,权就是价值。二者确实缺一不可。景恺自叹:利益,这该死的利益!
“景恺,对不起!我也很无奈,人各有志,可能这就是命运吧!”景恺心中再次起怒:“命运!又是这该死的命运!”
“我也知道我们的友谊能发展到现在这样很不容易。唉!这一节就好像是上帝早已安排好了,时乖运蹇。”从此便可看出饶恺之就是个名副其实的上帝,竟可为景恺接下来的心理活动作前驱——上帝,又是这该死的上帝!饶恺之的三句话让景恺一次性得罪了人类最引以为豪的三种信仰。景恺鄙视这信仰就同鄙视现代人一般不容佛戾。亲情、爱情、友情从景恺身边让利益一一剥去,景恺不敢想像今后还能冒名窜出个什么情,陆游“位卑未敢忘忧国”,同样,此时景恺也不能忽略了国情。不过,景恺和国家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所以“命运”是不会让“上帝”得逞……
考试终于到来,又是美好的一天,毫无悬念地说也是景恺美好的一天。景恺看着天空一望无际的碧蓝,想自己还能否再如此悠然地享受这段风景。一阵凉风袭入他的身体,和那孤独一齐将他带进了考场。
三天一晃而过,只差没能用光速计量。似乎时间也成人之美,愿被景恺鄙视成人类的第四种信仰。回到宿舍后,景恺准备打包袱走人,饶恺之的速度背叛了他的净重,快到只以一张白色便条来告别景恺,这为景恺那份孤独又滋润了几份养料。打开一看:景恺,很冒昩地给你留下这纸条,因为我不善兄弟离别时那难舍难分的感情,希望你不要见怪。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我希望我们都能彼此珍惜这份友谊,将它转化为学习的动力,圆上自己的大学之梦。最后祝你能早日抛掉那些烦心琐事考上理想的大学!恺之。
离要比死更痛苦,好歹死人同一归属,离人却不同归路。景恺放下信条,无力躺在床板上,眼中的悲伤已不能用大自然的力量来感化。
“圆梦,哼!”景恺抿出一丝无助的笑,像是无垠的月亮划破希望的歌谣。景恺刹然起身,整理好行李离开宿舍。此时,学校内行走之人已寥寥无几……
景恺回到家后,发现家中的物品像中世纪的宝库,清空得只剩下贪婪,他卸下一摞包,喘着粗气环视着这洗劫后的新环境。
顾母闻声从卧室探了个人头出来:“你回来了!”
“你搞什么?搬家啊!”
“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在校的一切生活状况,我与你父亲都了如指掌。”
景恺一想前次对中国教育的狗式看法,急中生智,道出:“那又怎样?就算老师是条狗也不可能什么都答应你吧!”
哪知顾母一得之见倒与景恺之前的看法不谋而合,道:“那你就错了,相反,老师还就是愿意当这类牲畜。”景恺贬作市井之徒,没料到利益对人类的压迫矢志不渝,竟能让人与家宠心心相印的灵犀达成现实。这等精神,实在伟大,只惜它是非正义的,否则,它便不会被景恺列为现代人的三大信仰之首。
顾母风行草偃,说:“可能你还不明白吧!那我开导一下好了。”景恺不服气可又不敢开口,怕因自己一时冲动而误了顾母废话的真相。好比临刑枪决的人,晚点执刑总是有好处的,天晓得那人是否会突然掏出几张美元来敬孝。这便是所谓的缓期执行的幕后真凶。
顾母笑道:“你的分数已经知道两科了,语文刚及格,政治五十都没有。”
“才……”景恺本想问清楚政治的具体分数,但一想结果可能比对高考答案还刺激,天晓得“五十都没有”是“一分”还是“四十九分”。
“我光看你这两科成绩就猜到你其它科目也好不到哪去。但出于承诺我还是耐心了点。”顾母说得眉飞色舞,要比郑秀文唱得还得意。
景恺看着顾母,孤独教会他无论何时自己都是一个人,但亲情让他抛下最后一个疑问:“你决意要回江西吗?”
“除非你数学拿个120、130。我不想说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Good!Verygood!Fuck,thegod!”景恺用上帝子嗣的语言回骂上帝,以达到适得其反的效果。“So,Goodhopeyourwishcometure!”景恺骂完甚觉谑浪笑傲,因为这句话不仅顾母听不懂,英国人也听不懂。
人在生气的时候最大的享受就是随意乱套一些连自己也难解的言语——最好是火星文,因为蒸气是由水引起的,用以同类事物以抗衡。因此,景恺想:下次遇到此类现象,只需对着自己想骂的人胡说八道一番,这气也便自然淌去。
景恺伴着音乐,平想将来的生活会是怎样一稿卷帙浩繁的文章。景恺很迷惘,自己该何去?从顾母的利益思考,这分数好比秦人失鹿,捷足先登,总是快人一步。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死期也比他人快上几倍,景恺感慨万千,自己的故事就像泛黄的落叶,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显枯萎。而他的心情则是那老去的大树,忧心惶惶,终日不可瞑眼,怕自己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派繁芜的白色,那才是真正的乌有……
恍然一天,清晨还在梦中徘徊不前,景恺便听闻有人打门的声音,他的头脑很是朦胧,只隐约有被学生会叫去的意识,只听得“去”这一字,没过多久,这敲门声也就逃遁暂停。确实是暂停,还未等到景恺这导演Cut,令人叫疼的“咚咚”声逃遁一会儿后又上演了。景恺借以懒惰不起。门外人士自我保护意识觉醒,生怕景恺男权意识突发,暴力施加,但那人似对门敲出了不舍之情,又惯性地敲上了两下才自觉离开。随后听到的是大门开关门的声音。
景恺起床后憧憧走向门口,想试图发现这跑龙套敬业精神的具体表现。那人对门锲而不舍的精神未被时间埋没,而被顾导充分挖掘了出来。一张便条无私地把自己奉献在门上。景恺掀下一看才知道是顾母对自己卧室门的抚爱。信上内容言简意赅,景恺另外两科成绩在昨夜报贫,数学差及格五步之遥,可怜英语刚过及格,增强了景恺往后用英语骂人的信心。
景恺故作镇静用手掐了掐,算到顾母已被失望派遣去了火车站买票。他没多大在意,转而改行变成了厨师,把信条做成糯米丸子,随之自觉难以下咽又想充分利用资源,于是发挥大无畏精神,转让球场,一脚将它交给纸篓处理。
景恺走进房间,发现家中宝藏又少了一些,暗想,顾母这贼够狠,连液化气、闷烧锅这类日常生活必备用品都刮搜得一干二净。怕是上辈子做了一世的饿鬼,今世怕误失良机,顾此失彼,总结经验,特下狠手,欣慰的是电脑、电视机等被她嫌弃,景恺猜想这贼定是在二次工业革命前便隐居遁世。这次贸然偷窃,不知电器为何方神物,也多亏了她的无知,才为景恺的未来有了精神的寄托。
中午,顾母归来,将成绩用低沉的口吻说出结果:“你的成绩很差,年级排三百四十名。”景凯的预想与现实相符证明了他的成绩可想而知。顾母的预想也成实际,却硬要扯下人心等待结果,这叫明知故犯。
“景恺,我就要走了,我承认,我们做父母的对你确实不公平,你没有得到像平常人一样的幸福家庭。当然也是因为你不同于常人一样。你仔细想想,全中国乃至世界能否找出——”顾母忽然停住,本想吐出“一个”,突觉这基数的力量太小,不能满足地球承载人口的乐趣,便一悟惊人——“一百个像你这样叛逆心极强的异类!我想没有吧!即使有,那也占少数!”顾母一下子又从顶峰撤下来,这一撤不要紧,竟摔成了个瘦子,怕是心无余力,所以才有今天如此苗条的景恺。“事已至此,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好了!”
景恺与她面面相觑,景恺是真相而觑,而顾母则为景恺的真相而觑。
“还有真相,哼!难道你想说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不错,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但现在这骗局已成真定格下来了。”
景恺不明事实,大叹自己有算卜之天赋,忙问:“你又耍什么宝?我讨厌你的话语。”
顾母的神情不知是被激怒还是激将,逼得她不得不说讨厌的话语:“姑且不跟你计较,反正一切都快过去,我就直说好了,那天你父亲在暴打你一顿后料定你会离家出走,他想起以前对你的管束都无济于事,于是,他念在你们父子深情,而且他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他忍痛割爱与我达成一致给你上演一场骗局。”顾母说话时眼泪夺眶而出,倒不像是因芥末做的辅助。“后来……”顾母的五官一齐配合,为她的痛苦抢演着不可忽视的角色,“后来的情况你也就知道了,我一直都在极力伪装自己,不让你看出任何破绽。我也没想到自己可以将这部戏演得如此逼真。只是……”她突然又发动双手力量作辅,大赞自身演技,“只是,太遗憾了。我和你父亲将这戏演得再好,对你也一无是处!我实在是对你在奶奶逝世后的种种表现失望了,所以把这想法同你父亲商议后最终定下来。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可惜。”顾母掉下一把泪涕混合物看着景恺失望,景恺看着她失落,迸发出那两“失”:“骗子!恨你们的狡诈。”景恺将她视同路人迅速消失在这场骗局中,消失在这个家中……
景恺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情景,心中甚是自悲。回忆是美好的,也有没好的。景凯又想起了王雪萍,抬头仰望星空,却不见她那纯真的笑脸,他忘了,现在还只是下午。错误的时间摆错了时间,是因为它选择了错误的人,两人在这时刻注定了有缘无份。
人生路漫长,就像此时的景恺不知该何处寻走。景恺终于知道了所畏的真相。所谓爱母,便是作出一头幼猪;所谓爱父,便是烤出一只乳猪。所谓母爱,便是榨出一片猪油,所谓父爱,便是考出一个侏儒。这世界是个颠倒是非的世界,颠倒得连是非都不分也只怪这世界是是非非。景恺依旧走不出人生迷茫,依旧在这空旷的世界中徘徊着月亮的出现……
月亮冉起,景恺静步来到平日散心的小湖边,聆听河水静淌过自己心底,信步带着脚步拖着的孤独。更远的,是葬在心情底层的静。景凯抬头又一次诘问月:“你是否来错了地方,还是生错了时辰。”那月甘作哑吧以证自己的沉默是用金包裹来作资本的,景恺蔑视它只是历来文人用来比拟的象征罢了——一个只会借光献球的蠢材。景恺随手拾起一块石子将这哑巴在水中打散。河面上回应荡起一圈圈粼粼波纹,无数影光在这散去的柔光中频繁跳跃。景恺伫立着望已被打碎的美好,它宛如自己的内心,已被风雨侵蚀得残碎不堪。结局也被是非残留,而最终结局却让景恺的饥肠定了主权。最后被迫只好屈服利益,回那个所谓一个人的家……”
到了家门,景恺才想起冲动的惩罚——钥匙忘了带。正愁之际,蓦然一个声音绕过五层阶梯直入景恺耳根:“顾景恺,是你吗?”乍一听来,只有雄性生物才有如此曲折向上的魄力。景恺不免又对自己只具吸引同性的魅力而愧,指不定是房东来催租的。
那脚步的速度像被针破的气球“嗖嗖”直吹到景恺面前,甚至对新盖中钙的“一片顶过去五片,五层顶过去一层”的广告深信不疑。房东果不负哈药六厂重望,气都省去不喘,直说:“果然是你,我等你很久了。”景恺本想逃租,但他小看了利益的力量,它比爱情力量更强大。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对此情形景恺闷想:“利益来了,贪婪还会远吗?”房东年纪知天命,手脚却如此敏捷。想是证明了《吕氏春秋》“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的结论。料定这房东也是国家的寄生宠儿,脑子终于被运动开窍了。
景恺准备接受这寄生虫久蛰思动后的利益驱迫,言出:“叔叔,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妈留下话,说她出去度长假,而你又忘带钥匙,所以嘱托我看见你回来时把钥匙给你。”房东说着一手把钥匙递给景恺,景恺接下,他醒悟,利益并非都是恶意,有时它也可以是善意,谁叫“钱能消灾”呢。
“你妈可真悠闲,知道她去哪度假吗?”
景恺唱起独角戏,摇头扮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