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找,对吧?
谢勰的兴致焉了,坐到自己桌前,转头看着苏故,眼神里的淡漠在苏故脑海里不断放大。谢勰很快就从情绪里出来了,按下播放,屏幕上静止的画面热闹起来。见面第一晚,一干人聚在隔壁寝室自我介绍时,谢勰第一个走到中间,一句话——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
无论苏故多么看不起这样的心胸,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众人想看的笑话她都演好了,独独没准备自己喜欢的那份。包括许贤君想看的,她也没准备。
那,应该殉情吧?
苏故颓然地坐在床上,放下纱帐,捏着手机写下这行字,迟迟不敢发出去。
如付时光所说,她是情长气短。
彼时,刚结束奔忙的高考,两人并肩坐在空旷的塑胶跑道边上。月眉扁薄,夏夜里有一股桂花的香味,另一边的大楼里,每间窗户上都对着成摞的课本,他们刚扔完书毕了业,就有一群人重复这些日夜。
多年后,苏故坐在夏夜的跑道边,总会抑不住的想哭,每个地方的夏夜都像高考后的那些夜晚,弥散了青春的荷尔蒙,又顽固得竭尽掩饰。
她扔掉的那些毕业礼物,不是物什,是愤懑不甘却头也不回的青春。那些青春的痕迹,替她证明了自己不是情长气短的女子。
当时,得到付时光宠溺一笑,只知值得。如今一想,付时光之于她,真像她丢掉毕业礼物的克制和随意。
可惜你没殉情,也不必。我去看付时光了,后会有期。
是谢勰。
收到这条消息时,苏故差点将烟头戳进掌心。
那条微博终是发出去了。
自从付时光离开后,学院的大部分女生关注着苏故的动态,既想窥知付时光的去向,又想多点谈资。甚至有人把苏故的微博挂到学校贴吧,盖到了千楼。从此,苏故的每条动态都能上学校校友网的微博排行榜top30。
许贤君评论的很早,却被顶成第一条。他说,时光没死,你腻歪个什么劲?接着就在私信里邀约苏故自习,第二天还带着早饭在楼下等。
谢勰点了赞,没有评论,想必是看见了。
这话真是直指她心,看着信息,苏故靠着厕所的窗户浑身冷汗。本想立即冲出去质问许贤君,却逼出了一眼泪,烟头全数握入拳中,苏故蹲在厕所墙边,哑声啜泣,不能自已。
谁都不知道!
许贤君不知道!
为什么,谢勰知道!
付时光的所有通讯寂静得像一汪堵塞井眼的死水,她发的消息,全在她的手机里变成已读。苏故的每条微博都圈着付时光,却只有她自己查看点赞。
他消失了,这样彻底,她和许贤君忙着在各自的心里反复悼念,竭尽全力逼着自己看上去安然无恙。
可是,她谢勰凭什么知道!
苏故欠身,手心稍疼,触感混沌而慢。
厕所外的水池一直滴水,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漾着一圈隐约的回音。
返回座位经过一排排书架,书桌隐在窗边书架之外。
上自习的学生很少,许贤君和苏故的作为在角落里。苏故走的快,带动了不少桌椅,摩擦地面发出声响。
你干嘛?慢点。
许贤君转着钢笔,温和地嘱咐。
是晴天,天井里的蔷薇枝愈发清新,投在宽窗台上的阴影,纾解了冬季的沉闷。
苏故将手心的烟头拍在许贤君的面前,收拾书包走了。许贤君紧跟着追出来,不断追问发生了什么。
苏故突然止步,转身看着他,无数情绪缠绕紧绷亟待宣泄的出口,心中百般的困惑和气愤在苏故嘴边徘徊良久。他和她本是水火不容的敌人,共同亲近着同一人,交付那人的真心较不出高低,多年的拉扯和纠缠竟在那人无声离去后,变成了对方的抚慰和支撑。
若没许贤君每天在微博私信里开导,苏故可能早休学满世界找付时光了,或者变本加厉的酗酒抽烟。
她没他,像坍塌一方世界。他没他,像抽丝剥茧般失魂,还要替他照顾好她。
海川楼顶。
突然很想他。
嗯。
你呢?
一直很想。
我想去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吗?
不知道。
苏故和许贤君相视一笑。
冬阳微暖,寒风凛冽,付时光走后的这个冬天异常寒冷。
苏故躺在床上,捂着被子,点开短信又关上,把手机放到枕头下,蒙着眼罩。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翻身摸出来,只是催缴话费的消息,就又塞回去。
如果谢勰来炫耀,决口不问付时光。
苏故双手揪着被子,暗自发誓。
她是即骄傲又自卑,是付时光多年前总结出来的。
愈是关注内心,她便愈加赞同付时光的评价。家庭亲情的缺位,使她对任何人和物怀着本能的逃避。但是,她深知这些不足,所尽手段无法实际改观,便催促着她从其余方面获得进展,逃避不足更甚。
付时光向来是她的,知道的人都认为,苏故也坚信。可,在苏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谢勰竟然扬言去找付时光了。这是苏故一时无法直言面对的,某一瞬间甚至凌驾于付时光离开之上。
他只是她的,深藏心里和生活里。这些年,苏故做事的原则之一。
既不张扬,又不低调,成效不错,付时光也是很配合。这次却不一样,付时光是目的地,有人在途中和她争抢,而她,竟然输了第一局。
十分钟,漫长安静。
苏故摸出手机,将所有通讯软件刷了一遍,她和付时光的账号。没有新的消息,也没有谢勰的动态。
如果谢勰这会打电话来,就原谅她。故又放下手机,翻身对着墙壁。
进来一条新信息:
晚上一起吃饭吧。
Form:许贤君
许贤君,你知不知道你男人被人抢了!苏故在心里骂,赌气地扔下手机,起身穿衣服。
从早上收到信息到现在,苏故在心里和自己僵持着,既想询问谢勰,总觉得不甘心。明明她才是众望所归的知情人,被人捷足先登,比当初拿着表白信来摊牌的许贤君更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