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阁楼台,水榭雕梁。
陈帝站在清辉阁上,远远地眺望着那处一直空置的金台殿,神色总是带着些淡淡地忧伤。
周大监从徒弟手中接过一件银龙大氅,上前几步,为陈帝轻轻搭在肩上,“陛下,秋夜露重,早些转圜安置罢。”
陈帝却摇了摇头,摸了摸肩上大氅的银龙纹,又望了望远处的宫殿,满是怀念,“以前,乐云最不喜欢金,还嚷嚷着要给金台殿改名叫银台殿,不依不饶的。还是你给她讲了祥瑞飞降的故事,她才罢了。”陈帝一边说,一边低低地笑了,好像又看见了往日景象,“这个时间,乐云应该早就安睡了吧?她最不喜欢熬夜了,守岁时必得热热闹闹的才不会睡着……”
周大监心里默叹了一声,见陈帝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回忆起往事,心疼地打断道,“公主在吴阁老那里住得挺好的。”
“好什么好!”陈帝忽又生了三分气,运了半天,终究化作一声叹息,“她在安阳不安分,吴阁老就说要把她再带回京城,朕答应了。可如今离得近了,朕想去看看她,不是你拦着朕,就是吴阁老劝着朕。都多少年了,一面都没见上。女大十八变,也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公主自然是越变越好看了,”周大监适时地奉承道,“又有吴阁老这位博学广智的老先生时时教导,闺阁小姐的书卷气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陈帝默默点头,忽又想起来一事,“今日早朝,东屿使者说,要把他们的沁淑公主嫁过来。朕想,让昱南那孩子去娶。他是皇兄的幼子,是郡王,功绩也不错,人品又好。二十来岁的年纪,尚未娶亲。倒是,比朕的三个儿子都要合适些。唯一一点,身份低了些。就不知东屿愿不愿意委屈他们的公主了。”
周大监隐隐觉得陈帝话中有话,但又不知陈帝心中所想是何,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道,“郡王身份低,陛下再给就是了。再者说了,嫁娶公主无非以结两国之好,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陈帝沉默良久,又叹一声,“一说到这件事啊,我就又想起乐云来了。那年东屿皇子来朝,正巧,这边宫中添了乐云,那边宫中添了沁淑。听说,还是同一天降生的。两边就说,让这两个孩子结为金兰。都过去多少年了,沁淑都要嫁人了啊。”
周大监只好笑着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都是这么说么?”
“诶?”陈帝忽然回过头,满怀期待地问周大监,“你常去阁老府,你可知道乐云有没有心上人?”
周大监一愣,没想到陈帝会忽然说起这个话题来,一时语塞,“这个,公主怎么会和我们说。”
“也对。”陈帝觉得有理,不住地点头,“那孩子脸皮薄,又倔强,不会和别人说的。”
才言毕,陈帝又担心乐云是因为久不出门才没有看上的。如此一来,岂不耽误了终身大事。故而又问道,“京城的亲贵公子中有没有合适的?”
自从吴阁老寻周大监坦白了还夕尚在南岭的事情,周大监每每与陈帝交谈,只觉得句句都可能送命,“宫里出的事情,京中亲贵没有不知道的。依老奴看,还是顺其自然,也许有一天,公主就给您带个人回来了。”
陈帝觉得这话也有理,“不错,再好也要乐云喜欢才行。”
周大监见陈帝点了头,这才暗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是一阵凉风拂过,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周大监灵机一动,借机再劝道,“这秋日的小风还真是凉飕飕的。陛下,起风了,回去安置罢。”
陈帝的烦事解了,心下也舒坦了,听了周大监的话,便转步回行。
可行到楼梯口,陈帝偶然间偏头看到了清辉阁内悬挂的《秋山围猎图》,住了脚。思量许久,又含着笑意转身,对着周大监一字一句地郑重低声道,“让吴阁老把乐云带回章台,朕要亲自问问她。这次,朕不是特意出去的,你们不许劝朕!”
陈帝言罢,更是连劝的机会都不给周大监,就带着一众人,满怀期盼地远去了。
这下,清辉阁内,只剩了周大监看着那幅惹事的《秋山围猎图》怔怔发愁。
他和吴阁老,该去哪里把人给找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