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就被向彬一口打断,“想都别想!说你傻你还真的一点都不谦虚。”
他没好气地白楞了还夕一眼,复又觉得这样说一个小姑娘不太合适,便皱眉苦苦解释道,“我知道,你担心小太子的安全。但是你们皇宫大内的禁军,个顶个的都是高手,谁敢去犯他们的忌。”
“皇宫中有南岭的人。”还夕低低道。
“不可能。”向彬连连摇头,思来想去,只觉得不可思议,“朝廷与南岭敌对了几十年,从一开始就是严防戒备的。而内廷司用的人,身世背景都是经过层层查验的,但凡有一丁点问题,都会被退回原处。别的不敢说,混入南岭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还夕虽生长在宫中,但内廷事务却不曾接触过半点。如今经他这一番解释,还夕心里也有点打鼓,“可冉复当时的确说出了陈英的胎记生在何处,难道会是胡乱猜的?”
向彬嗤鼻而笑,“一个胎记而已,莫说是小太子的了,就是陛下的胎记生在何处,给我三天时间,我也能告诉你。”他见还夕一脸的不信,又道,“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朝臣暗中收买宫人打探内廷消息是常事,像胎记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更是不在话下。”
说话间,向彬见还夕眸中的神色渐渐暗淡了下去,便觉得自己是说错了话,又转言道,“那实在不行,你就再等等。北境和谈将启,怀文不在和谈钦差之列,七月底就要奉旨回京了。陛下在旨意中说,要重启秋猎,让他与诸位成年皇子在围场上一较高低。算来,秋猎也不过还有半个多月。到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章台行宫诉苦,陛下总不至于不念一点父子之情。”
还夕何尝不知道这是个最好的选择。可是如此一来,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查清柳氏案了,“多谢你的好意,但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淡淡地薄雾洒在石板路上,屋舍行人皆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还夕僵卧在巷口桂树下,怀抱着仅有的希望,看着已然落锁的胭脂铺,漫漫等待。这是她唯一能够找到芙娘的方式。
经昨晚的一场械斗,还夕料到芙娘决不会冒险留在胭脂铺。她现在只是在赌,赌那个过于自信的芙娘会胆大地回来查看情形。
晨雾消散,街面上渐渐热闹起来,可芙娘还是没有现身。
往来行人见有个受了伤的女子蓬头垢面地靠在树下,或是窃窃私语,或是疾步走开,鲜有人上前问询。
还夕微微合眼,躲避着那些猜忌的目光,心中暗暗较量。就不知是衙役先到,还是芙娘先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道人影从还夕眼前晃过。
还夕感知到光线明暗的变化,抬眼一看,就见到了芙娘的绰绰身姿。只是芙娘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径直往巷子深处走去。
还夕忍着痛慢慢起身,踉踉跄跄地远远跟在芙娘身后,也走进了巷子。
再一转弯,就见一顶青棚软轿停在路边,压轿挑帘,像是在等人。却不见芙娘身影。
还夕知这轿子有大学问,但还是止步站着,直到有人来请。一路上弯弯绕绕,只知尚在城内,却不知身处何处。
轿子再停下时,还夕就听见芙娘幽幽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冉复都走了,你倒有胆量来!”
还夕暗暗倒吸了一口气,心下做满了打算,方才足声言道,“冉复言而无信,欲杀我灭口。我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来寻你。”
“哈哈哈,”芙娘听她这话,只觉得好笑,“你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对你有所依仗,杀了你,不就等于断了他自己的路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编的瞎话?”
“我所言句句属实。”还夕心虚得紧,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后撤半步,“南岭来的那些人手,武艺如何,芙娘想必比我更清楚。可昨夜院外刀剑四起,你派出的十几名高手被尽数斩杀,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若非冉复早有预谋,芙娘你怎会损失如此惨重。”
芙娘虽因损兵折将而怒极,头脑却还清醒。她总觉得还夕这话,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按你这么说,倒像是冉复在护你灭我。”
“你错了。”还夕冷声言道,“南岭如今四分五裂,冉复没有时间、也寻不到足够的人手来达到他预期的目的,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让柳一云成为他在朝中的眼睛,继而让我和陈英能够在内廷站稳脚跟。”
“继续说。”芙娘觉得还夕的话有点意思,她还真想听听还夕是怎么解释这一切的。
还夕庆幸自己和芙娘尚有一轿之隔,让她可以少在容颜上抑制两三分心虚,而去更集中地编排自己的说辞,“他不知从何处知晓我手中有密信的事情,逼我交出密信。他以为,只要拿到密信,在宫门外击鼓鸣冤,就可以让朝廷彻查柳氏冤案。即便最后没能为陈英扫清障碍、没能让任何一位皇子失势,柳一云却可以光明正大地立于人前,甚至凭借皇帝对柳家的愧疚获封一官半爵。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一半了。但当他发现我所持的密信并非原件时,不知为何,就一口认定是你我暗中做了手脚,要欺瞒于他。更说了些什么‘芙娘私存案卷’之类的话,我却不知事起何处。再往后,便是门外的厮杀了。”
芙娘听还夕言至一半时,脸就已经微微变色了。
她暗中窃取、未同任何人提及的案卷,两名无故消失的、派去跟踪还夕的手下,还有那些撤离得干干净净的联络点,都无形地印证了还夕所言。
再想这些年经历的种种,她也确实发现,冉复的疑心病确实越来越重。不仅安排人手打着各种旗号明里暗里监视她在京城的动作,甚至还几次打算让佟阳接手京城事务。要不是她先算一筹,借着囡囡的事,教唆佟阳去了南诏,现在自己早就两手空空了。
再听闻后事,便已经信以为真。
她可不是冉复。南岭生死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芙娘只是想报家仇,让那些恶人也尝尝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