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吴世奇在府衙后街被歹人劫持,正往城门而去。”吴府老太太每说一个字,手口都是抖着的。吴世奇虽不是她的亲子,但这孩子到底在府中长了几年,总是有感情的。何况吴世奇经商归家,总不忘她这位大娘,礼敬孝顺,俱同亲子。如今乍闻这个消息,教她如何不担心。
府中众人闻言,也都是面带慌乱。不管是否真的关心,这样的消息,总是惊人的。
“三老爷被何人所劫?可曾报与府衙?可有差役前往阻拦缉拿?”大太太看老太太慌乱得不能理事,也就把事情接了过来,隔着老远,颇为沉着的问那来报信的小丫头。
小丫头也不过十二三的年纪,若不是有头脸的都拘在了这里,也不至于轮到她来府内传话。一时急匆匆的跑进来,伏在地上,回禀道,“是三老爷的跟班隗良回来报信,说是一个叫雪鸮的女囚劫持了三老爷,正和府衙对峙。”她只是个传话的,此事经过一概不知,只知道这一句话。
太妃只听尤嬷嬷说府衙有重犯雪鸮越狱逃走,却不知还劫持了吴府的三老爷。又见吴府众人在这里拘束不敢问,也就命人把隗良带了进来,让他细说。
“三老爷不知寒水坞那位小姐已经回府的事情,进城之后就先奔了府衙探听情形。谁知才到街口,就看见前头散乱一团,还有人打斗。三老爷一时没躲开,就让那名为雪鸮的女囚劫为了人质。府衙见囚犯有人质在手,也未敢妄动,只是包围在四周。囚犯挟持三老爷往城门走,应该快到前头的吉祥街口了。”
大太太一听,眉头皱得更紧,沉声对太妃言道,“吉祥街口距寒舍不过一街之隔,请太妃屈尊,从后门速速离府。”
“不必。”太妃欲辞却好意,但见一个身着暗栗衣裙的女子跌跌撞撞的推搡开院中侍女,又冲破厅外众人的阻拦,哭喊着扑到老太太身前。
站在院外的还夕也看到了这个身影,更是避不开这伤心欲绝、撕心裂肺的哭喊。这是吴世奇的生母池氏。只是还夕不知道,前后三个进厅的人到底说了什么事情,这池氏又为何悲嚎至此。
不过,池氏这凄惨的哭诉,还夕倒是听了个清楚。一时间,也紧张起来。
“姐姐,求求您救救世奇!看在他是太爷骨血的份上,求您救救他。他才二十岁,下个月就是他的生辰。他不能有事啊!求求姐姐,救他一命。来世妹妹当牛做马,报答姐姐的恩情。”
看着池氏哭得凄惨,老太太眼中的泪水也渐渐的止不住了,红着眼睛,颤抖着道,“我何尝不想护着他!可是他在贼人手中,我们怎么护?怎么救?”
大太太看池氏实在是失态,又担心太妃留在府上万一有事不好交代,便绕过池氏,仍欲请太妃回还。只是才说了“太妃”二字,就被突然爬起来的池氏撞到了一边。
“太妃,太妃!”池氏猛起到太妃面前跪下,拼命的磕头。纵使额头已经破皮出血,纵使地上已经沾染血迹点点,依旧不愿停下。“太妃,求您救救世奇。求求您,求求您!我只有他一个孩子,只有他。我不能失去他。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唯一的期盼。求求您!”
池氏哭哑了声音,只是一味的叩头。大太太来拉她,甚至是尤嬷嬷来拉她,都不管用。好像这样,他的儿子就能平安一般。
看着她的绝望,听着她的哭诉,似乎触及了太妃尘封的心事,一根心弦抖了一下,太妃的眼中也隐隐闪着泪光。虽有怀文传话叮嘱,但她还是忍不住的管了这桩事情,“请起。这里的王府亲卫不多,但多少能出些力。”
池氏看着院中多半亲卫向府外而走,仿佛就已经看到了儿子归来的样子,又是感激得转身跪下磕头,“谢谢太妃!谢谢太妃!”复又转身向外跑去,她的儿子遇险,她决不能在这里只是等着。
吴府众人自是不会让她去。这样紧要的关头,她去了只会是添乱。厅外的几个丫头婆子,或拽或拦或抱,也只是拖住了她的脚步,却挡不住她。
池氏正焦躁的甩脱众人的阻拦,却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环在身上的胳臂、揪着衣裳的力道也随之消失,转头一看,竟是太妃。
“我陪你去。”太妃握紧她的手,微微点头示意,沉着稳健的迈步,陪她向外走去。
尤嬷嬷想劝,却被太妃拦下。她只好命人知会王爷,自己则紧紧随在太妃身侧。吴府众人见太妃要亲身涉险,纷纷劝阻,但亦不奏效。几番无果,大太太就令妯娌和儿媳在府中照看老太太和几位小姐,自己则跟着太妃往府外而走。
还夕只听见是吴世奇出了事情,却不知具体为何。思及吴世奇平日待人极好,也就下意识的抬步要跟上。又觉得衣襟扯紧,身后有人低问出声,“还夕,里头发生何事?”
她和素蕊都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吴卿香。
“三老爷好像出事了,池姨太太在找人救她。”还夕简单说了两句,就盲目的要往前跟着走。
“他那样精明,怎么会出事!”吴卿香似乎是和吴世奇斗嘴较真惯了,就是此刻也带着些尖利的小刺。不过,她也是担心得紧。攀上还夕的胳臂,一起随着众人到了吉祥街口。
直至此刻,这二人才知道吴世奇到底出的什么事。
街口中央,两人贴身而立。男子俊朗,女子秀雅。只是一口架在男子颈间、泛着银亮幽泽的官刀,有些煞风景。女子眼中自心底而发的狠辣凌厉,也让她少了几分柔美。两人五步之外,围了两层府衙差役缉捕。皆是横刀紧握,怒目圆睁,竖眉相对。再向外则是赫赫然的武宣卫,虽未拔刀,但也是整肃待战。
雪鸮看着新加入缉捕的武宣卫,冷冷嗤笑了两声,在吴世奇耳边吹气,“瞧瞧,你还真金贵,武宣王府都派了人来。”
“焉知不是因为姑娘金贵?”吴世奇虽性命堪忧,但并不畏惧,一边想着脱身之策,一边与她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