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决曹吓得一哆嗦,再回首看看太守,一尊雕塑似的,眼呆着,口呆着,手也呆着,浑身上下无一不在写着一个“怕”字。
过了许久,半截火漆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书案之上,太守惊得一震,回过神来,“快,去大堂!”
“大人,”决曹凭着仅有的一丝理智拦下了太守,低声急急劝道,“武宣王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太守脚步滞住,心底疾风一样的卷过无数种可能,最终却只落下了一个,“本官相信,武宣王不会谋反。”
言罢,就随着班头的脚步急急的赶往大堂。
“哦,不知太守大人也在此。”怀文故作惊讶的走上前去,略迎了迎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守,“看来这年初府衙的公务还真是繁忙!”
太守见武宣王相迎,急忙上前行礼,“岂敢劳动王爷大驾,有何事遣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武宣王还礼,二人行至大堂,又道,“本王是来报案的,还是亲自来比较好。”
“报案?”太守眼皮一跳,这似乎和他预料种种情形都不太一样。但听见这话,原本微微提着的心却是放下了,旋即道,“武宣王所告何事?可有状纸?”
怀文颇有气势的抬手,寒松立即取出状纸,将叠的整整齐齐的状纸双手送上。只是在这期间,怀文依旧盯着太守,细细的观察着他面上的神色,紧张,犹疑,宽慰。似乎对手真的让太守知道了些什么,知道了些有关他的事情。感触到手心粗糙的纸张,他右手微合,握住状纸,缓缓移至身前,转递给太守。
太守正欲展开状纸细看,就听武宣王略带怒气,非常不快的说道,“今日家母请吴府小姐过府叙话,期间只有吴还夕曾与母亲单独相处。在吴府小姐离开之后,家母突然昏厥。本王怀疑是吴还夕心有怨恨,对家母下了毒。本王听说,吴还夕同吴阁老颇有关系。但本王还是希望太守能够秉公执法,提审吴还夕到案。如若太守不肯,事关家母安危,那么本王只好亲自去拿人。”
太守看看门外的数十名武宣卫,看看武宣王这一副孝子的疾言令色的样子,就算是承担着武宣王的隐隐怒火,他的心也踏踏实实的回到了原处,“吴还夕因牵涉另一桩要案,已然羁押在府衙。武宣王请放心,不会让嫌犯逃脱的。”
“哦?”怀文佯作吃惊的挑眉,“这吴还夕又牵扯了什么案子,还是个惯犯不成?”
“案情未定,不好妄下结论。”太守拱手,退而不答。
“经昨夜府中大夫诊治,家母病情尚稳。本王希望太守在审理那桩案子之时,别忘了王府这一桩。”事情还未挑明,怀文自是不会去引起太守的怀疑,反正他也知道都是些什么。
武宣王虽然如此说,可太守岂敢把他的案子草率的放在一边。左右在逃钦犯案也审不出个所以然,如果审理这个案子能够有所突破,说不定对另一桩还能有所帮助。“下官立刻提审吴还夕,审问太妃中毒一事。”
“好!”怀文满意的淡淡一笑,点点头,“本王就在府外等候,随时可到堂问话。”
“岂敢让武宣王在府外等候。”太守冲班头使了一个眼色,那班头立刻跑着搬了一张高凳过来,放在堂上,“请武宣王屈尊在堂下落座,下官即刻提审吴还夕。”
再说吴还夕,手镣脚镣才扣上,就又被打开,带出了内监。上一回升堂提审,未曾问一句话,就草草退堂。太守和决曹神色惊慌的低语让她疑惑重重,不知是发生了何事。还未想通,却又被提审。
一入大堂,她就看见武宣王怀文端坐在那里,一双鹰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大有生吞活剥之势。这眼神看得还夕心中发毛,不由得再次低头想着与他的所有交集。她跪着,他坐着,那种高高在上的威压,那种盛怒的神情,让她越发不安。
太守看看武宣王对吴还夕那种恨之入骨的样子,只怕他会忍不住冲上去杀了他的嫌犯,连忙出口,“吴还夕,武宣王告你毒害太妃,你可认罪。”
还夕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瞥向身旁祥云暗纹的青蓝衣角,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还夕,武宣王告你毒害太妃,你可认罪。”太守又问。
“民女未曾毒害太妃,更是不知此事。”还夕落落答道。面上故作镇定,可云波却在心中不停的翻卷。
太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武宣王,见他只是愤愤的坐在一旁,没有出言的迹象,便放下心来。大堂之上,首告和被告虽不可随意讲话对质,但武宣王到底是个郡王,谋反之事只有一封和被告有关的信件,又没有坐实,若是武宣王真的和被告发生直面冲突,他这个堂官,是该如何?
清咳两声,太守又谨慎的照常审问,“吴还夕,昨日辰时至未时初刻,你在何处?都做了些什么?可有证人?”
“民女辰时左右离开吴府,乘轿至武宣王府。具体时辰不知,但有吴府三小姐和一众仆人为证。入武宣王府后,所行处处皆有王府的仆人随行,未曾独处。在王府用过午饭后离府,回到吴府时,亦不知时辰,但有众多仆人为证。”还夕说的光明磊落,她知道自己在王府中的一举一动必然有人暗中监视,虽然心虚,但也未曾做半分出格之事。
太守捋须,将吴还夕的供词记在脑中,微微点头,又问,“当中,你可曾与太妃独处?”
“不曾。”还夕回答得干脆。她只记得在王府中时,太妃身边的那位嬷嬷跟得很紧,就是在廊下说话,那嬷嬷也是不离太妃左右。
久久未言的武宣王终于忍不住出口,话音中颇带了些怒火,“吴府三小姐出太妃院时,你和家母没有独处吗!”
还夕被喷得一愣,依着武宣王说的话,细细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