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大山,天寒地冻,罕见人迹。一大早,穿着厚厚的旧棉衣,肩背冬笋、糯米、泥鳅干,小清、小刚兄妹等共五人结伴,从山上艰难下山,徒步朝县城赶路。因为赶不上班车,他们决定步行!近八十公里路,他们整整走了一天,晚上近十点,才抵达卲武火车站。小清们施展知青扒车的特殊本领,从火车站西端沿铁轨进站。深夜伸手不見五指,他们轻松混进火车站内。五个人大摇大摆的,一人挑一担年货,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火车站站台。不久,他们扒上每天一趟为知青返乡探亲增开的闷罐货车,顺利过关。闷罐列车是铁路上最低级的货运列车,遇到所有列车都要停靠,停靠时间比开的时间还久。经过一天一夜的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晚上十点多,他们才抵达省城。
省城的夜灯火通明,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这个小淸过去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现在他觉得有点陌生。小清的父亲已在家门口大街边整整守候了半天时间了。他徘徊在家门口的路边。在门口与家之间,进进出出、出出进进。他一会儿朝前走几十米,一会儿又倚靠在街边门口昏暗的木头路灯电线杆上,这根电线杆是小清孩提时和街邻小伙伴们做“炸地雷”游戏的地方。他翘首期盼着儿子归来。他搜索着过往人群,尽量让他的老花眼能穿越人群之间,焦聚远方。他等呀等,望眼欲穿,心情十分不安。照理,小清中午就要到才对,怎么到晩上还不见人?
小清父亲已过七十,他走起路已有些步履蹒跚。他一生谨慎行事,省衣节食。为了养家糊口,起早贪黑的经营小米店,解放初工商改造,差一点没评上资本家,工作组说他为人老实,主要以小买卖为主,兼或还为邻里看点小病,也算是有点救死扶伤。给他成份定个小工商业主。公布成份那天,他回到家,长跪在祖宗牌位面前,泪如泉涌。他问自己:这不是祖宗保佑又是什么?老人一生经历坎坷,中年得妻,老年得子,为人忠厚老实。他巴望着儿子能出人头地。儿子小清果然不负众望,打小聪明伶俐,放学一放下书包,就跑到米店柜台前帮忙称米吆喝,打算盘、算账又快又准,没少揽顾客,为父看在心里,喜上眉梢。小学毕业,小清省重点中学榜上有名!老头子欣喜万分,暗自窃喜:苍天造化!小清母亲更是虔诚,她是个基督教徒,从此更加笃信耶稣基督。自从小清考上重点,每天必须五点半起床赶公共汽车。小清妈总要比小清早一小时。可怜天下父母心,小清妈每天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起床后第一件事是走到里间暗房里,偷偷拉上陈旧的窗帘,双腿下跪,向着画象上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祷告。她坚信,小清当年能考上重点,完全是她祷告耶稣庇佑的结果。
今天,她请耶稣保佑小清回家团圆,她四点就起床开始十分虔诚的将右手姆、食、中三指合一,向鸡啄米似的在右胸、然后左胸、脑门来回啄米,口中非常娴熟地祷告:啊!万能的耶稣,你在高天之上,爱我们的天父啊!你是创造宇宙万物的真神!感谢赞美你!因为你的大能和大爱,蒙你的旨意,我们又走过了在世的一年路程!耶和华我们的神父,今天,你的孩子在这里静默、祷告,是存着感激、赞美的心,要数算你这一年中,从你高天宝座上浇灌给我们丰丰富富的恩膏。啊!无所不在的耶稣!保佑我家小清平安,阿门!
到了中午,看到小清爸心事重重,来回度步,她又来到耶稣象面前:她又跪下,开始更加虔诚地在右、左胸、前额来回比划后祷告:主啊!你曾降生马槽为人子三十三年,因此,你深知道,我们仍会软弱,有时,甚至会跌倒。主啊!求你用牧人的慈爱的杖,亲手扶持我们,引领我们向前,我们虽不知明天的道路,但我们深知,你牵我手。感谢主啊!过去的一年,有那么多圣灵初结的果子赐给我们,让我们彼此团聚。今天,我们虽历尽苦难,但受你大能大德的保护,又平平安安来到这感思赞美之地,求你圣灵再次动善工,好让我们一家、让小清欢欢喜喜、平平安安,一同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直到永远!阿们!……阿们!
小清妈坚信,耶稣万能!耶稣因为小清妈如此真诚,他会保佑她们一家。早年,小清爸认为小清妈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在阿们上,实在是浪费时间,尤其是小清妈每个星期日都要丢下米店的活去教堂,他更火冒三丈。在小清上山下乡的前半年,他不让小清妈去教堂,对小清妈说:“教堂会给你饭吃吗?当饭可以吃吗?小清妈拗不过,只好放弃,改为家中做祷告。结果,偏偏这时候上山下乡开始,小清失学。小清妈那阵是又哭又闹,那阵势几乎是歇斯底里,三天不吃不喝要死要活。说这一切都是小清爸不让她祷告做的孽。弄得小清爸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整个社会都这样,怎么是因为他的原因呢?小清爸怎么劝也没用。小淸妈象变了人似的?人抑郁状态。小清爸无可奈何,俏俏地跑到庙里为她抽了个签。他虔诚地按老道士教导的程序抽签:先点三支香,再三扣首、三拜,然后双手捧签筒摇签,一直摇,摇不出。他有点急,暗想:好象不是很顺。老道士说:施主莫躁。小清爸看老道银首白发,眉毛象扫把一样也是银白色的,而且他耳朵也长出两撮白毛。他想:今天算是碰见仙人!要好好请教。他对老道人说:师傅你看要怎么抽。老道看他老实,便手把手教他:要轻轻低频率摇愰签筒。他很快学会,摇了一签掉地上。老道人让他掷茭占卜,他口中默念阿弥陀佛,举起茭落,茭摔到地上,一看:两块月芽形木茭一凸一凹。
“成!”老道神秘的叫道。
小清爸急忙看看签上写什么。签上醒目写着十六个字:福兮祸兮妻离子散,祸兮福兮合家团圆。小清爸一看到签双手打抖,两腿发颤,颤栗的问道人:“此签何解?”
道人答:“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近期施主家恐遇祸!”
小清爸惊恐的问:“什么祸?”
道人说:“施主识文断字,故名思义此签曰:施主近期恐有妻离子散之祸。”
“那怎么办?”一想到小清妈最近种种迹象,他信以为真。
道人明白:叠叠问此事,定然此事缺,频频问此因,定然有原因。八问七,非八有事,必然子息艰难,天来问追欲追高的基本规律。所以道人便故弄玄虚,说他一般不推命理,只为施主消灾避祸。小清爸请教道人,并咬咬牙塞了五元钱给道人。道人很神秘的对小清爸说:“我一般不做这个事。只是看施主您为人忠厚,便教您如何化解。您回家后去买只大山野公鸡,要活的,初一或十五正午十二时去放生,然后回家让小清妈做她爱做的事。所有事情不能吿诉旁人。同时一年内不要杀身。有能力就施舍。”道人说:“如此以来,小清家五年内一定合家团圆。而且儿子虽经磨难,日后必定辉煌腾达。一切都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此签第一句解为妻子暂时离心,儿子暂时远离,但最终合家团圆。”
小淸父亲听得道人侃侃道来,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是道人真有道术,还是此签后一句是合家团圆。但他知道:破财消灾。从庙里回家后,小清爸咬牙托人花两块钱从北峰山买了个大山野鸡。
初一那天,小清他爸一个人俏俏把野鸡抱到鼓山上放生。那只野鸡也实在走运,本来已是砧板上的肉,因道人一句话又噗噗飞回山里。小清爸从此再不反对小清妈去教堂了。从那时起,小清妈更加虔诚。她刻苦钻研圣经,对圣经旧约39卷己经非常熟悉,对新约27卷也仔细研读。她将圣经1189章精读数遍。尤其是一些祷告词她已能倒背如流。她说:他们家没背景,只要靠耶稣,耶稣是平民最强大的背景。信仰赋于她巨大的精神力量。她认为,主一定会保佑小清。因为小清的妈妈愿意把一切奉献给主。
小清爸爸站在寒风中等了一个晚上,到了十点多些,小清终于踉踉跄跄挑着一担年货三步并两步朝家走来了。小清爸看到满脸是汗的儿子终于平安到达了,他的血压一下降了许多。一块石头落了地。
小清一家为了等待小清回家过年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把有限的年货一直储存着,任何人都不能动。大年三十晚上,家里只是用简单饭莱,为的是让小淸能和家人一起吃上所有的年货。今天,对小清一家才是过年。过年是什么?是一家人团圆、欢聚一堂!螃蟹、年糕,鱼丸、猪脚都是小清爱吃的东西。今天虽是隔夜的年夜,对小清一家来说,是真正的年夜。小清妈在饭桌前祷告:“我带着信心、诚实悔改、抛弃罪污,带着恒心,带着信仼,来到上帝面前:阿们:主啊!感谢无所不在万能的主!感谢你给小清一家无边无际的爱!感谢你赐福我们!阿们!”小清妈在做最重要的仪式。
小清爸爸更是把祖宗牌位放在丰盛的年夜饭席上,让小淸跪拜祖宗,保佑他万事顺意,早早将户口迁回省城。祝一家团团圆圆。小清早己饿坏了。他狼呑虎咽的把桌子上的螃蟹、鱼丸、猪脚基本上装进肚里,然后把准备好的五十元分红钱掏出放在他妈妈的跟前,风趣地说这是他付给家里的年夜饭钱。他端起酒杯,起身双手端杯,先敬两老,他认真端详爸妈,父亲老了许多,父亲端着酒杯在微微颤抖。他心想,自古道:父母在,不远游,父母老了,自己要尽快回来了,回家尽孝,为父母养老送终。他决心尽快回城。
这一天,一家人欢天喜地,小清妈哭了。她知道小淸多不容易。
小清回到家心情很复杂。他离家近三年了。三年里,无论国家和个人都发生了许多事。虽然上山下乡的政策还在继续,但有些做法上已有返城的松动。小清打算分两步走:一步先到公社腐植酸厂。第二步,争取往政策上靠。晚上和父母聊了一阵,小清向他爸妈讲述一件令人心酸的事件:他问他妈说:“你记得有个叫思源的同学吗?”
小清妈说:“记得,那个女孩过去经常来找你,身体满健康的!我还高兴会不会对你有意思呢!”
“她死了!”小清平淡的说。
“唉呀呀!你不要乱说话啊!这种话千万千万不能乱说啊!上帝保佑!上帝保佑!阿们!”小清妈惊叫。
“没有乱说,前两个月她大队有个招工指标,照顾她俩姐妹。大队一定要推荐她,她向大队要求让他弟先走,她留下,大队不肯,说她弟表现不好,出工不多。她弟弟身体不好,患风湿关节炎,她怕她走后弟弟没人照顾,以后弟弟万一调不上来家里父母也没人照顾。在招工前几天,她留下一封遗书说:请大队体谅她的难处,她用生命换她弟弟去招工,她自已跳到池塘里自杀了。昊思源和弟弟昊思泉,他们父母年龄很大了,都是街道工厂普通工人。她非常爱她弟弟。第二天,思源被捞上来后,弟弟抱着姐姐尸体嚎啕大哭。后来,大队依思源遗愿,把招工名额给了思泉。”小清同情地把这事告诉他父母。
小清妈说;“做孽呦!上什么山啊!”
小清马上正色制止道:“你不要在外面乱说啊!给你戴个破坏上山下乡***份子,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小清妈把手唔住嘴:“不说、不说。”他们都为思源感到十分惋惜、悲伤。
夜深了。忙碌一天的小清爸妈,铺好床让小清休息。大家各自回房间。小淸妈又做了晚祷告,各自安寝。小清躺在自己的小房间,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他有个感觉:似乎自己成了一个过客。从昨天一大早开始,几十斤的糯米等年货压在他双肩十几个钟头,两只脚在地上来回摆动起码三万下,全身肌肉酸痛,小清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伸了伸酸痛的双臂和懒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毫无目的的凝视一阵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妈妈早已为他准备好豆浆、油条和小清爱吃的锅边糊。他囫囵呑枣尽数把在山上吃不到的美食一扫而光,和妈打个招呼后,就和几位同学一起去看望另一位叫曾学民同学。曾学民今年下半年因招生未上成学,大脑受了刺激后精神出了问题,丧失劳动力退回家中。现在他生活不能自理,由他父母照顾。他家住在于山省城风景区山脚下。小清和几位同学一道来到他家。他们看到非常凄凉的场面:一个非常破旧的居民租赁木板房,公共橱房。整个家只有一间半木质昏暗潮湿的房间。学民妈妈正在喂学民稀饭,稀饭上只有一点咸莱。学民呆滞无神,神情恍惚,动作迟缓。他反应迟钝,认不清同学的名字,却再三要小清借他一些课本。他妈抹着泪告诉大家:“曾学民原本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是小清班的付班长。他是一个生长在工人阶级家庭的热血青年。在激情燃烧的岁月,天真无瑕的他写下慷慨激昂的《决心书》,他怀着一颗红心,热情奔放地听工宣队描绘美丽的农村“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美丽的山村景色的美好宣传。他似乎听到农业机械化拖拉机的轰鸣声。坚信在一望无际的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一定大有可为。他决心不做燕雀居檐下,誓做雄鹰战天漄。于是热情饱满地报名上山下乡。
来到山区,他发现一切都和动员的两样。他们被安插在山区边远的山沟,除了第一年每月生活费八元,没有任何人管他们。农民对他们也很反感,他们对农民也很反感:大便不用纸用竹片、树叶、树枝括屁股。从不刷牙,长时间不洗澡,喝茶始终用一个碗。吃饭用筷子在胸前丶袖口一擦就夾食物往嘴里送。吃的猪肉是腌在瓦罐里一两年发臭异味的腐肉。穿的是从不洗的鞋子。生活环境非常恶劣:没有电灯,没有通讯、沒有报纸、没有广播、没有象样的道路。除了农具、锅没有铁的东西。近乎原始的生活方式让他们感觉情感受到欺骗。因为父亲身体不好,长年在家靠政府补助过日子。但学民仍坚持在山区,表现非常积极,刻苦努力。今年,他所在大队有个名额说要推荐他上大学,他把他积赞的所有现金共计四十六元钱全部送给大队工宣队干部。那位工宣队干部承诺一定会推荐他。结果通知书下达后名单却是另一位女知青。女知青表现、出工都赶不上他,原因是女知青母亲是该大学的老师,他们用内部交易让学民出了局。学民怎么也想不通。连续一星期无法入睡,成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直说“为什么?为什么?”三个字不断重复。然后就背语录,接着唱歌。然后对同学们说:一定要一辈子扎根农村,战天斗地。一会儿又说:要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一会儿说他一定要上大学,他语无伦次。他受刺激后脑袋坏了。后来被送回原藉。
同学们都很难过。小清看了很伤心,问学民妈妈:“阿姨,医生怎么说?”
学民妈妈说:“从山里回到家,去精神病院看了几次。医生说最好要住院。但住院有两个问题:一是住院费昂贵,家里没这个能力;二是医院很远。没办法照应。所以没去。再说,医生说住院要住三个月到半年,也很难保证会好。”学民妈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无奈。听了学民妈的诉说,小请内心充满深深的感慨和同情。他不知如何安慰学民家人,他们每人拿了一个红包,里面各装了五元钱给学民妈,一番安慰之后,小清和同学们一起离开学民家。
小清这次返城,其中访亲探友中有个重要的安排,就是去黄巷看望瑾惠妈妈。小清从学民家出来与同学们道别后,坐公共汽车来到三坊七巷。
黄巷,位于三坊七巷东边。西通衣锦坊。因晋永嘉年间,黄姓避乱居此而得名。为晋安郡首黄元方所建。唐崇文馆校书郎黄璞居巷中,黃瑾惠系黄璞之后。相传黄巢兵过“过璞儒者,戒无毁,灭炬而过,黃姓多名门居此。瑾惠妈妈和弟弟自从被造反派抄家逐出家门后,就到闽候寄居在乡下舅舅家。年前,在瑾惠妈妈申请下,瑾惠爸所在单位领导出面与当地居委会和相关部门协调,同意瑾恵妈妈和弟弟搬回黄巷老家,但只允许他们先住老屋的偏房。。
小淸拎着一串香蕉来到瑾惠家。青砖、石板、琉璃瓦的古宅建筑是三坊七巷基本特征。南国天井边厢房避舍原是下人、佣人的居所。如今成为瑾惠妈妈、弟弟唯一的立足之地。偏房呈长方形,约七、八平方米见宽。对此,瑾惠妈妈相对还比较满意。因为,与两年前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相比,总算有了立足之地。现在,她比较安慰的第一个问题是:瑾惠弟弟能够上初中学习。看到大山深处女儿队友来访,惠妈十分髙兴。每逢佳节倍思亲!内心她十分盼望女儿归来。但目前家庭处境、经济状况和住房条件,瑾惠提出不回家过年是明智的选择。待到年后,倘亡夫能落实政策,房子全部物归原主,到时女儿回来才有真正的归家感觉。惠妈年近五十,小清一见到她就感觉到一种格外的温馨。惠母待人十分和蔼可亲。她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日月锻造过的美丽,她原是大学声乐系的老师,在她不惑的年龄中,蕴藏着被风雨摧残过的不屈与坚韧。她端庄大度又不失对晚辈的温情。小清明白,瑾惠遗传了她妈全部的基因。瑾惠妈尽管对大山里瑾惠情况比较熟悉,因为母女有密集的书信往来,但她还是想从小清嘴里亲耳再打听一些山上的情况。小清把长见里东山的环境与瑾惠所在的塘头大队做了比较,惠妈妈似乎心宽了些。她最后要小清转达她的女儿,让他告诉惠惠:“冰雪已经开始融化,春天就要到来了!”
告别瑾惠妈妈后,小清一个人从三坊七巷走路回家。他踏着千年的巷中石板,心中非常不平静。无论是黄巷的古朴还市南街的喧哗他都没有在意。他一直想着瑾惠妈妈和他分别前叫他转达的一句话:冰雪已经开始融化,春天就要到来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这句话是针对瑾惠家而言还是对整个国家?对知青?还是对小清而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