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
“昨天没跑,被你们揍了个外焦里脆,今天还不跑!当我们是傻子啊!”
这是三天来街边常常出现的场景,肥肠边跑边回应着,顺便还在心里问候了夜王离阙八百遍,原本肥肠只是雨亦潇挨揍的配角,自从要求那个什么夜王离阙教他个一招半式之后,现在他很荣幸的开始享受同雨亦潇一般的待遇了,一见到塔王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亦潇,你说夜王那老头子是不是老糊涂了,哪有师父这样折腾自己的徒弟的?”肥肠同雨亦潇躲在一处拐角,看着一群乞丐哗啦啦的从身前跑过,没好气的埋怨着。
“没事吧?”雨亦潇摸了摸肥肠青肿的脸,有点不忍心让肥肠跟着自己这么受欺负,可是那个夜王真的很厉害,厉害到让他无法形容,如果一定要这样才能学到本事的话,他也愿意。
“没事,我皮糙肉厚,他们那几下子还入不了我的法眼,走吧,我们去牛角岭,牛角岭难爬得很,我们还是早点去,不然太阳落山那老头子见我们还没来,又要罚我们了。”
“好,走!”雨亦潇扶起肥肠,两人饶了一个大圈子才到牛角岭,就在太阳刚刚落山的那一刹那,借着最后一道余辉,一道白烟升起,离阙显露了真身,枯老泛白的面皮看不出一丝的抽动,说实话,还真有点瘆人。
“灵道未通,感应不到世间元气的流转,终不可入造化之境,还是和昨夜一样,开始吧。”离阙并没有多说,世人皆受肉眼所迷,体悟不到大道造化,此为芸芸众生之根源,而要抛离肉眼所限,感悟世间元气,又是只能自己感悟的过程,通灵道这一步,终究是要靠自己。
“师父,徒儿打坐三天,除了练出了坐着也能睡着的本事,根本就感悟不到啥元气啊?”肥肠迷惑的道。
“元气流转于世间万物,乃至山石沙土,你自己体内也有,当你能将自己体内的元气与外界贯通,那便是已成,你可知晓?”
“徒儿知晓,知晓······”知晓的余音还在,肥肠的呼噜声就已经响起了,离阙只能摇头,笑而不语。
这时雨亦潇浑身颤抖,头冒虚汗,似要走火入魔般,离阙急忙伸手相探,摇摇头道:“哎···仇根深种,又怀万千怨魂,不知求的是神道还是入的魔途啊!”
雨亦潇也不知为何,每当一入定,努力的感受着天地元气之时,一幅幅族人被血腥屠戮的场面就清晰的在头脑中再现,让他的仇杀之意瞬间膨胀,还有欺负他的人的模样不断的在他的脑海里狰狞的发笑,内心由之翻腾,难受得很,可是他想尽快打开灵道,于是更加拼命的压抑着。
“如果你不能左右自己的心境,你便永远无法打开灵道,接纳天地之力,仇不得报,怨何以申!”离阙的声音在雨亦潇的脑海里响起,而雨亦潇稍稍的被离阙的声音分散了下注意力,身体由之痛苦陡减。
“可是,师父我根本控制不了啊!”
“你知道为师为何让你受尽欺辱吗?”
“不知道!”
“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被欺负时的感觉吗?”
“当然记得,徒儿一刻也不想离开恶狗的脸,徒儿想牢牢记住他,杀了他!”
“再后来呢?”
“再后来徒儿不管对手多强都会反抗,哪怕自己会被揍得更惨,丢了性命也要还手!”
“那现在呢?”
“现在徒儿知道不是对手,徒儿会保护自己,能跑则跑,能演则演,但是并不代表徒儿忘记了他们对我的欺辱,包过那个塔王,徒儿一定会去找她算账的。”
“这就是为师的目的。”
“难道师父是想以这种方式来帮助徒儿控制内心的怒怨?”
“呵呵···还有考验你到底有没有资格承袭我夜王的名号,好啦,天亮了,为师走啦!”
“师父······!”雨亦潇睁开眼睛,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红弧,而离阙却已不见。
“肥肠肥肠,别睡了,快起来啦!”
“啊!天亮了吗?师父呢?”肥肠睡眼惺忪,还是一如既往的一打坐就睡着了。
“师父早走啦,快下山,别被塔王那家伙堵了下山的出口,那样咱们就只能以悲惨开始新的一天啦!”
“是啊!快!咦···你的伤怎么全好啦?”肥肠一听塔王有可能堵住牛角岭的出口,这下心急了,睡意全无的同时他还惊奇的发现雨亦潇昨天还鼻青脸肿的模样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
“是吗?我也不知道,快走吧?”雨亦潇可没工夫纠缠自己的脸,只是他们还是迟了,塔王的人早已在牛角岭下等候了。
“我说各位大哥,你们也太敬业了吧?一大清早的连地盘都不去占了就跑来迎接我们。”肥肠乖乖的抱头蹲在地上,已经摆好了挨揍的姿势。
“谁叫你们这两个兔崽子越来越难找了,所以塔王特意让我们来这里恭候,果然不出塔王意料啊,哈哈······!”
“傻子都知道来这里一定能等到我们,还用你说!”雨亦潇不屑的道。
“诶!你这小子昨儿个没揍利落是吧?竟敢顶嘴!”
“二哥,你看那小子的脸,昨儿个咱给留的痕迹全好了,怎么会这样?”这时一名身形瘦削,头顶上光秃了一小片的乞丐凑到正在言语教训张幸生的那名乞丐的耳边轻语道。
那乞丐光顾着耍威风去了,经得这么一提醒,还真是,扭转头来大骂道:“这么多大老爷们对付这么个小兔崽子,竟然连点痕迹都留不下,吃的饭全拉粪坑了是吧?今天给我买点力,别给塔王丢人现眼。”
“是,二哥!”
众乞丐被这么一骂,一个个捏的拳头嘎吱作响,臂膀抡得风声呼呼,如雨点般的砸向肥肠和雨亦潇。
“我说你们有没有搞错,没留痕迹的是他,我的脸还肿着呢?不用把我也招待得这么周到吧?”肥肠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狠命的翻滚着,还不忘抱怨几句。
雨亦潇见这个不好的开始是躲不过了,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他竟然潜意思的盘膝而坐,在众乞丐的拳打脚踢中入定了起来,他置身于族人被屠戮的画面中,族人扭曲的表情,惊恐的眼神,螭蟒的狰狞,赤炼的挑衅,这些画面清晰无比的环绕在他的身周,雨亦潇目光平静,没有回避这些画面,更没有面对这些画面而躁动不安,就这样平静的接受着这些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里上演。
“二哥,这小子是不是铜皮铁骨啊!老子都筋疲力竭了这小子竟然连毛都没掉一根。”
“秃子,咱这回是活见鬼了!”这个被称作二哥的乞丐早累得气喘吁吁,连手都感觉不是自己的,这时雨亦潇突然睁眼,不费吹灰之力就撞开了早已只是在做样子挥拳头的乞丐,拉起躺在地上装晕的肥肠就跑。
“追啊!追啊···追!”无论这个二哥怎么叫唤,其他的乞丐要不弯腰曲背大口喘气,要么斜倚着树木目送着雨亦潇和肥肠,要么干脆直接倒在地上,任这个二哥怎么使唤就是不动。
“二哥,你就饶了咱们吧?咱们实在是没力气了!”淅淅沥沥的汗珠挂满秃子的额头,至少说明了他是很卖力的在揍雨亦潇的。
“休息好了,抄家伙!”这个二哥不甘心的望着消失在视野里的雨亦潇和肥肠,咬牙切齿的道。
“你这家伙,装死装得够生动的啊!”两人一口气从牛角岭跑到了南城门,竟然还觉得气力充沛,雨亦潇更是开起了肥肠的玩笑。
肥肠不知道是因为雨亦潇的缘故,所有的乞丐都舍了他去招待雨亦潇了,还很得意的道:“如果不是我肥肠装得像,他们哪那么容易放过我啊,奇了个怪,难道他们没有招待你吗?怎么感觉你一点事儿都没有,就衣裳上多了些鞋印而已。
“这个···我也不知道,呵呵···”雨亦潇拍了拍身上的鞋印,拉着肥肠进城了。
“咯咯···这两个烤饼是给你们的,麻烦你们俩离我的摊远点,我还指望着这摊挣点钱养家糊口了!”
雨亦潇和肥肠一进紫煜城就莫名其妙的收获了两个烤饼,紧接着这个摊主给他们两个梨那个摊主送上两碗豆腐花,连碗都不要了······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雨亦潇和肥肠离他们的摊远点,这几天他们俩走到哪哪就鸡飞狗跳,买卖做不成不说,连摊子都差点砸了,而这些乞丐烂命一条,他们连哭诉的地儿都没有。
肥肠一边心花怒放来者不拒的收着一边还傻笑着道:“没想到咱们也有今天,这些揍挨得值,呵呵······!”
“值你就去挨吧,我走啦!”雨亦潇感觉身后步履急促凌乱,头也不回就一顿狂奔,肥肠还在莫名其妙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咒骂的声音。
“不是吧!”肥肠回头一看,只见一大群破衣烂裳的乞丐手持棍棒呼啸而来,没法只得拔腿就跑,只是手上抱着这一大堆东西又舍不得扔,没两下肥肠就被逮着了。
街边摊贩个个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纷纷将小摊移开,免得殃及池鱼,而肥肠死死的抱着自己的东西哪怕眼看着棍棒已经迎头劈下了也没有丢下。
“慢着,你们对我发的气不能撒在他身上对不对?拜托你让一让。”雨亦潇推开围着肥肠的乞丐,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包围圈,从肥肠手上拿过一个梨,直挺挺的站着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吃了起来。
“啊···这是你自找的,臭小子!”那个所谓的二哥气的满脸通红,想他纵横紫煜城这些年揍人只为找开心,什么时候揍人的人被挨揍的人以这种无视的方式羞辱,哪有这样的道理,于是使出十层气力,当先一棒朝雨亦潇砸去,不死也要咂他个少年白痴。
“亦潇!快躲啊!”肥肠见状,焦急万分,心知这家伙失去理智了,早把塔王不取性命的宗旨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而雨亦潇丝毫不为之所动,照旧啃着他甜美多汁的梨,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木棍触碰到他的脑袋而折断的声音,反正这声音在旁人听来是够惊心动魄的了,而他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般照常啃着他的梨。
“哇!这脑袋是哪里造的啊?”肥肠目瞪口呆的站起来,手里的东西也不要了,左瞧瞧右摸摸的拨弄着雨亦潇的脑袋瓜。
“怎么会这样?不合理啊?”其他的乞丐也同肥肠一样惊奇的打量着雨亦潇的脑袋,这下这二哥可气懵了。
“秃子!你们干嘛?忘记你们是来干嘛的吗?”
“快跑呀,傻蛋!”趁着他们起内讧之际,雨亦潇突然拉起肥肠撒腿就跑,整条街瞬间又陷入了鸡飞狗跳之中。
夜晚,观日台上,离阙迎着星辉须眉飘飘,雨亦潇双眼微闭,神态平静,在肥肠的呼噜声中盘坐于离阙身侧。
“能告诉为师你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悟出灵道的吗?”雨亦潇脑海中响起了离阙的声音,有点惊讶有点好奇也有点欣慰。
“元气如水,流转于世间万物,润泽无声,人族为万物之灵,头顶天罡,足御地煞,手阔四方,暗合天地五行,是最容易感知天地元气流转的形态,此为为何妖修千年只为得人形,鬼炼千载,只为能窃居一人躯,人族本承天地厚泽,却陷于贪、嗔、痴、怨、怒、恨、仇之中,失了本心,迷了双眼,自然难以感知天地元气,当能回归本心之时,心境自然透彻,灵道自通!”
“好,你以悟领造化,自此不同往昔咯,哈哈······!”
“师父···师父···!”雨亦潇呼喊着离阙睁开双眼,只见日已上三杆,已非昨夜了。
“师父早走了,叫都叫不醒,这下好啦!那秃子和他二哥这回肯定已经将牛角岭的出口给堵个严实了,你是耐揍,我可惨喽!”肥肠埋怨道,平日里可都是雨亦潇将他叫醒,谁知今天他倒好,自己睡得如此深沉,叫都叫不醒。
“自此不同往昔,我们走着瞧!”雨亦潇神秘的道,随后下牛角岭进城去了。
肥肠嘀咕着雨亦潇的话,一边从上到下的打量着雨亦潇一边寻思,最后自己得出了一个结论:“没长高,没长壮,没啥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