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了。泉望着北平城出神,泉父搂着儿子,没有说话,冰凝扑在母亲怀里哭起来,泉母搂着女儿,“妈妈,我们没有家了,没有家了。”冰凝哭着。
“妹妹,别难过,我们会回来的。”泉安慰妹妹。
“你哥说得对,我们会回来的。”泉母抱住女儿说。
“爸爸,你是怎么摆脱那些人的呢?”泉问父亲。
“是啊,爸,您是怎么离开家的呢?”泉父用眼神止住儿女,他怕火车上有特务,于是让儿女们安静下来,才小声地告诉他们,他的脱险经过。
原来,泉父为了拖住那阴险的部长,让儿子去借曲谱,他便与部长下棋,还与他说什么,他想,只要儿女们能够脱险,日本人拿他一个老人也没有办法,因此,他不慌不忙地下着棋。而部长见泉一直没有回来,心里很着急,连棋也不肯下了,在屋里走来走去。
一会儿,手下的人来汇报说跟踪那对母女跟丢了,更是生气,他有些发觉什么,便问泉父,“你那儿子和女儿是不是不想为皇军效力呀。”
泉父一边看报纸,边说,“怎么会呢?他们同学在一起肯定要有好多话要说吧,你想,现在毕业了,大家很快天各一方了,一高兴就忘记了时间。”
“可是,晚上为皇军演出是不能耽误的,除非你们不想活了。”部长威胁着。
“我们哪敢呢?”泉父头也没有抬。
“不敢,告诉你,别玩滑头,你女儿和你太太去买衣服怎么去了这么久?”部长越来越怀疑其中有什么原因。
泉父抬起头,“女人一进商店哪儿还有时间呢?她们不尽兴是不会回来的。你不是有人跟着吗?”
“可我手下说,他和你的夫人小姐走散了。”
“这能怪我么?我女儿就是调皮。”
正在这时,李涛走进来,“伯父,我是沈泉的同学张涛。你认识我吗?”李涛边说还边给泉父递眼色。
泉父开始愣住了,他认识李涛,那正是他的一个学生的弟弟,那学生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但也是他最头疼的,因为他参加了学生运动,对了,这李涛还动员泉参加一二九,因此他对李涛很生气,可当李涛说出自己是张涛时,他立刻明白了,于是接过去,“哎呀,我怎么不认识呢?是张涛呀,对了,泉儿不是到你哥那里借日本曲谱了吗?”
“是啊,他向我哥借了曲谱后,就有一辆吉普车将他们直接接到去市政府去了,说要他们先做准备,给皇军演奏不能演砸了呀。”李涛对泉父说着。
到让那部长愣住了“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车到这里来接吗?”
“我也不知道呀。对了,部长,我们一块儿去吧。”李涛拉住部长亲热地对他说着,部长信以为真,只好和他们一同离开泉的家。
三人坐着吉普车正走在路上,突然一群记者围上了来,司机慌忙停车,那部长打开车门,还没有站住脚,一群记者围住了他,七嘴八舌地问他,他几乎招架不住,却只好硬功夫着头皮接受采访。李涛拉了拉泉父,两人趁部长不注意,悄悄下了车,并坐上人力车往车站去,人力车夫其实也是李涛安排的,而那些记者却是泉父过去的学生,他们为泉一家人逃难准备了许多东西。
在火车上,泉父谈起这事还很感动,“那些记者都是我过去的学生,唉,过去他们参加游行,我还反对过他们,说他们不务正业,可是,想不到。”
“是啊,我要参加一二九,你硬是不让我去,还把我锁起来,连学都不让我上。”泉想起这事就生气。
“喊喊口号有什么用,要救国还是得依靠教育,学生的本份就是学习,要不是我,你能学得这么好的钢琴吗?”
“学了又有什么用,我要是不会弹钢琴,也不会逃走了,还连累了你们”。
“说什么呀,那,你妹妹呢?难道是她的美丽惹的祸?”
泉没有说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学钢琴,如果自己不会弹钢琴也许不会有祸,可妹妹呢?难道她的美丽是过错吗?那些被日本军队杀害和侮辱的中国人呢?他们难道有错吗?泉不由得为自己的糊涂想法生气。
“说实话,我和你母亲一直为有你们兄妹而骄傲。”
“是啊,孩子,不管我们逃难有多么苦,我们都不在乎,在我们心中,你们是我们的骄傲。”母亲接过话。
“谢谢妈妈,谢谢爸爸。”泉很感动地望着父母。
“爸爸,妈妈,你们也是我们的骄傲呀。”冰凝又开始撒娇了。
“好了,好了,别说下去了,我们今后还不知怎么样呀。”泉母的话让大家不再说什么,是的,他们逃离了北平,可以后将面临什么情况谁也无法说清,只是他们再也没有过去那样的生活,他们将与难民一样,颠沛流离,整天面对饥饿、疾病、甚至死亡的威胁。于是,他们的心里更加忧郁。
不知在什么地方,就在一个路边小站里,火车停了,因为前面的铁路被炸毁了,火车无法前行,难民们只好下了车,泉一家人也只好跟着难民们下了车,一家人在沿着公路走着。
路上有不少的难民,有的坐在路边讨吃的,有的蜷缩在路边,已经奄奄一息了。有一位老妇人跪在地上讨吃的,一位妇女身着重孝,跪在路边,她身边的孩子头上有一根草标。
泉一家人看着他们,眼中充满忧虑。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惨的事,这些在过去只是在书本上看到,可现在却真实地展现在他们眼前,这让他们感到震惊。
敌机又来轰炸,灾民们四处逃着,泉一家人也卧倒在地上,这在一路上,他们已经经历过无数回,都已经躲出经验了。不过,当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时,在庆幸一家人又躲过一劫时,爱整洁的泉母看到自己身上满是灰尘,首先想到的是找水洗一洗,泉父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可泉母去喜欢干干净净的生活,就算死也要干净地死。经过逃难后的他们对于死亡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恐惧,也没有办法恐惧,他们面临着无数次死亡,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