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走在街头,他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于是加快脚步,可那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他不知怎么才能摆脱那人的纠缠,他是下定决心,坚决不给日本人演出,如果真的摆不脱,他就断指拒琴,可是,他又担心他的父亲,他知道他父亲留下来陪张部长就是要他想法脱身。
他很佩服他的父亲,想不到一个从来不关心政治的,总是钻进故纸堆的老学究也能这样从容不迫,这样机智,那部长带人来时,他们的情绪还很激动,还根本没有办法掩饰,父亲居然说他们是因为出国的事在争吵。
出国,这是泉的梦想,可他知道,他们家要想供一个留学生是很难的,因此,他从来没有对父亲说过,不过,父亲到是问过他,也希望他出国,父亲虽然没有接受过西方文明教育,但很开明,对儿女也很民主,很尊重他们,只是不愿意他们参与政治。父亲在北大教书,他的学生就参加了一二九,那段时间,他为劝不住学生而生气,他说,学生要以学为主嘛,只有学习好了,将来才能报效祖国,才能救国,像这样喊喊口号有什么用,可他无法说服学生,只好生闷气。
不过,他管不住学生,还能管住自己的儿子,因此,他把泉锁在家,让他专心弹琴,可是,会弹琴有什么用,如果他不会弹琴,日本人也不会找上他了。
泉正在街上走着,突然,从墙角闯出来一个人拉住了他。
泉挣扎着,“谁呀,干什么。”他心里想,完了,那些人一定发现他要逃走,所以绑架了他。
那人喊着,“别出声。”并拉着他钻进一个胡同。
泉一看,正是李涛。他很意外,“是你,李涛,你想干吗?”
“沈泉,恭喜你呀,能为皇军演出。你可风光了。”李涛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呀,告诉你,我也是有骨气的,我就是死也不去。对了,你怎么知道的?”泉觉得受到侮辱一样很生气。
“我原来以为你心中只有音乐,结果你还是不糊涂呀,好了,我放心了。”
李涛的脸色有些缓和,告诉泉,他这个第二名的也是榜上有名,他是不会去的,又问泉,泉说:“要不是我爸爸拦着,我就已经把我的手指头剁了。”
“你呀,你的手指有什么罪,剁手指头干什么?真是糊涂。你就没有想过离开北平?我们学生会要帮助在名单上的同学撤离北平,你跟我们走。”李涛见泉这样有民族气节,很高兴,但也批评了他的幼稚想法。
泉才知道,李涛没有参加毕业典礼正是与学生会的同学商量劝阻上了名单的同学不要给日本人演出,而他是专门来找泉的,他生怕这个糊涂虫为了弹钢琴就什么民族气节,民族大义都不顾,谁知,泉的民族气节还是那么高。
“我们也准备逃走,我妹妹和妈妈去了百货商场,我和爸爸本来想假装找同学借曲谱,离开家,可是,那个什么部长在我家里,爸爸还在他们手上。”泉告诉李涛他们一家人为了躲避这场演出,如何演戏的事,让李涛更加感动,没有想到这一家人这样有气节,于是,他决定大胆地告诉泉,并动员泉和他们一道走。
“你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的家人撤离的。怎么样,跟我们走。”
“我知道你们去哪,但是我不能跟你们走。”泉知道李涛他们去哪里,可是他却不愿意去一个连钢琴都没有的地方,虽然那地方让无数青年向往。
“也好,人各有志。放心,我们学生会一定帮助你们逃出北平的。你先到火车站。”李涛并没有勉强泉。
“可是,我爸爸。”
“你放心,北大的同学会帮助你爸爸的。”
两人分手,泉向火车站走去,李涛沉思了一下,走向城中心。
冰凝母女离开家后就叫了一辆人力车,她们本来想往火车站去,可跟踪她们的人也坐上了人力车,于是,她们改变主意,来到百货商场。
她们下了车,走进百货商场,那人也走进商场,假装选什么东西,眼睛却盯住她们。母女俩也没有管那人,只管自己试衣服,她们一边试,一边想着脱身。
冰凝想起一个主意,给母亲递了一个眼色,她们走出商店,走进一个厕所。跟踪的男人只好在外边等着。
一会儿,两个青年女子也进了厕所,原来她们正是泉的同学,是李涛让她们来掩护泉的母亲和妹妹逃走的,大家互相换了衣服,两个女青年从正门走出,那个男人跟了过去。
冰凝母女见那人离开,也走了出来,一辆个青年拉着黄包车过来。
“火车站”冰凝说了一声,并扶着母亲上车,青年拉着车往火车站去。
一家人在火车站相见,车站上人潮涌动,挤满了难民。他们混进难民中。
谁知,跟踪的人也来到车站。但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只顾着往客车走去,一只手拉了一下泉父。泉父回过头,见一个青年男子拉住他,“沈教授,别出声,是李涛让我来的,你们不坐客车。他们肯定会在客车上查的。你们跟我来。”
泉父沉思了一下,点点头,拉了一下泉,泉拉了一下妹妹和母亲。一家人跟着来人走去。来人带着他们混到人群中离去,走到一列南下的货车边。泉在前面挤开一条路,拉着妹妹,带着母亲,泉父断后。泉抓住车箱边,奋力爬上车,伸手拉妹妹,冰凝有些害怕,泉伸出手,冰凝点点头,抓住哥哥的手,上了车。泉父扶着泉母上车,泉伸手将母亲拉上车,母亲上车后,他又将父亲拉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