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冰凝弄了几个菜,四个人围坐在桌边吃饭。大家举杯庆贺泉康复出院,泉也要喝酒,可大家不让,他只好用茶水代替。
泉喝着茶,心里很伤感,“毅、冰凝,小龙,这次我得病,拖累了大家,我感到有愧。”
“哥,你说什么呀,我们是兄妹呀,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不能没有哥哥,为哥哥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冰凝安慰到。
泉依然内疚,“不,不是这样的,你本来应该读书的,却退学挣钱为哥哥治病。而且白天打工挣钱,晚上还要照顾我,人都累瘦了。还有小龙,小小年纪也那么懂事。最让我感动的是,我怕小龙被传染,让小龙离开我,小龙却说,如果我是大明星,我要他走,他立即离开我,可是,在我生病时,他是不能离开我的,小龙,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呀。
泉拥抱着小龙。
哥,你感谢我什么呀,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早就冻死饿死在路边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个,你是我的大哥。”
泉却更加感动,他只是举手之劳,救了小龙,可小龙却一直记着这事。
“来,毅,我敬你一杯。”他给毅举杯。
毅见他又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忙打断他的话,“你别感谢我,那样我们还做不做朋友啊,我到觉得我挺对不起你的,我一走了之,把你扔在医院,而我的舅舅又那么狠毒,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那怎么能怪你呢?”
“那你别怪我,也别怪自己,好了,大家坐下来吃饭。”
“不行,我心中有许多感慨,有许多心里的话不说出来会很难受的。”
“那好,你说吧,只要别感谢这个感谢那个就行。”
“毅,我觉得自己好悲哀,一无所有,空有一腔壮志,可是除了会弹钢琴,还能干什么呢?想想毕业时,我满腔豪情,想干一番事业来,那时,北平好几个大乐团都要我,可是北平政府却要我给日本人弹琴,要我妹妹给日本人陪酒唱歌,我是中国人呀,我们是中国人呀,我们怎么能出卖自己的灵魂呢?再说,我在北平街头亲眼看到日本飞机扔下炸弹,炸死炸伤无数平民,那惨景依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怎么能给鬼子做事呢?我们一家人逃出北平,父母都死了,兄妹流落在上海。”
“哥,你别说了。”冰凝劝他,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说下去,因为想起过去逃难的经历,冰凝也止不住想流泪。
“不,妹妹,你让我说下去。在上海,我才知道,我这个堂堂的北平音专高材生在别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好容易干上了电影,还当了明星,可是,有什么用?拍一部爱国电影都这样,林导演死了,冰儿走了,电影公司垮了,老板也跑了,我落下一身病,还差点被特务抓到监狱中去,我很冤呀。”
毅扶着他的肩,两人没有说什么。
“我的妹妹冰凝好容易考上了医学院,才读几个月书,就被我连累得退了学。长兄如父,可我这个长兄却只有拖累妹妹。”泉哭泣起来。
冰凝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哥,你别说了,这没有什么,我现在也有工作,能挣钱了,读不读书都没有什么。”
其实,她的心里也很痛苦矛盾,哥哥出院了,可是她还不能离开歌舞厅,因为她有合同在身,可是,如果哥哥知道她当歌女给自己治病,那他会受不了的。
泉参加了《大上海时报》的招聘考试,口试和笔试都不错,文章也写得非常棒,他被录取了。并让他明天就来上班。泉高兴极了,好在他有了工作,不再担心吃饭的问题,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刚来上海的那个钢琴家了,找工作只想弹钢琴,他现在首先想的是生存。
毅也被一家公司老板录取,老板见他有好身手,又会开车,便让他当保骠和司机,他同意了,甚至没有问薪水。只有小龙的事很费周折,送他上中学吧,他一天书都没有读过,人家不收他,他也学不起走。送他读小学吧,可他不愿意,再说,校长也是一句话,这么大的人还读小学,真怕他欺负学校的同学呀。没有学校收小龙,毅和泉便决定在家抽空教小龙学习。小龙很高兴两位大哥哥教他,他也很羡慕有文化的人。
忙完他自己和小龙的事,毅又到大上海歌舞厅找老板,他要让冰凝退出歌舞厅,不再当歌女,这是他早就在心中做出的承诺,他也怕泉知道冰凝当歌女的事而伤心。
老板一听他的话,连忙对他说:“郑公子,郑大少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水晶百合刚唱红,你就想叫她不唱了,行吗?要知道,我为了捧红她,花了多少钱,就她身上的行头也是好几千块,容易吗?”
“她当初是为了给她哥哥治病才干这行的,现在她哥哥的病好了,她是学生,应该上学呀,请老板通融一下,行吗?”毅请求到。
“不行,她是签了合同的,她不能违约。”老板的态度很强硬。
“她借的钱,我替她还。”毅也坚决。
“你替她还,你拿什么替她还?”老板已经知道他与他舅舅闹翻了,所以才有那样的态度。
“这。”毅为难了,他知道冰凝是借老板的高利贷,而他现在和舅舅闹翻了,几乎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办法为冰凝还账。
“其实,冰凝小姐在这里干得好好的,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让她干,歌女怎么啦?歌女就低人一等?什么观念。”老板见毅语塞,也缓和了口气。
“那好,我希望老板要好好保护冰凝小姐,不能让她受欺负。”毅只好提出这要求,这也是他对冰凝的唯一帮助了。
“你也看到了,我这儿的客人规矩得很,不会对小姐动粗,不像那些不入流的歌舞厅,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老板对他说。
毅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