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想到以后的生活还是有些发愁,泉让她别发愁,泉相信,凭他在北平音乐专科学校的文凭,找工作还是容易的。他在这大上海努力奋斗,还要送妹妹大学,想到不是打仗,妹妹都考大学了,心里有些惆怅。不过,希望还是有的,他决定明天带妹妹到大上海好好玩一天,然后,就找工作。
冰凝见哥哥要找工作,她也想找工作。泉不以为然,妹妹一个女孩子家,中学才毕业,找什么工作哟。泉对妹妹的轻蔑激怒了冰凝,她生气了。泉知道冰凝误解他,他怎么瞧不起他的妹妹?他只是不愿意妹妹四处奔波,找工作劳累了。而他是男人,当然有责任供自己的妹妹上学,连一个妹妹都供不了,那他成什么了。
可冰凝的决心很大,她是新女性,要独立,要在大上海闯天下。不靠哥哥,将来也不靠男人养活。冰凝的话让泉感觉又回到了五四时期,他才知道,妹妹找工作不是说来玩的。冰凝告诉了哥哥她对未来的设想,她可以做小学教员,还可以当护士,实在不行,还可以到纱厂做纺织女工。现在的冰凝可不是像过去了,为了生活,她什么都可以做。
泉当然不同意,他们读过夏衍先生的《包身工》,知道那些工头不把工人当人看,那太苦了,他怎么能让妹妹去吃那份苦,受那种罪。冰凝想,大不了,她还可以进歌舞厅。泉很生气,他没有想到妹妹有这种想法,他死也不会同意。
他们还在北京就知道,许多女孩进了歌舞厅都堕落了,有些还是很高贵的白俄小姐,最后成了有钱人的玩偶,还吸鸦片。他可不愿意妹妹成那样的人,妹妹虽小,好奇心重,有一次,真的进了歌舞厅,让爸爸好一阵教训。冰凝见哥哥生气了,走到哥哥面前,对他说,她是说来玩的。可泉的气还没有消,他想,这能说来玩吗?他要妹妹记住他们的父母是怎么死的,要记住,他们为什么要到上海呀,千万不要堕落呀。他真的担心妹妹进歌舞厅了。
见哥哥认真了,冰凝才知道这不能随便说来玩,她也郑重地告诉哥哥,她是不会堕落的。让泉别生气。
兄妹俩谈了好一会儿,勾画了未来的蓝图,才想起这里只有一间房子,一张床,连睡觉都没有办法,冰凝找房东借了一床薄被盖,取下床单,泉将床单挂起来,做了个简单的屏,将房间隔开,这才基本解决兄妹俩的睡觉问题。兄妹俩又争论了一会儿,都坚持要睡地上,把床留给对方,不过,还是哥哥争赢了。
泉有些怜惜地看着妹妹,让妹妹早点休息,因为几乎半年时间,他们四处逃难,从来没有好好睡一觉,泉很心疼妹妹,冰凝自然也心疼哥哥,可是,泉不由分说把妹妹推到床边,自己在地上躺了下来。
入夜,月光照在冰凝的脸上,她太疲倦了,很快就入睡了。
躺在地上的泉却睡不着,他一直为今后的生活忧心,不知道他们在上海能不能立足,上海,迎接他们兄妹的会是什么。
一大早,泉就醒来了,他几乎没有睡着,他站起身,走到妹妹床前,撩开帘子,看了看熟睡的妹妹。将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妹妹睡得正香,他走下楼去打水,洗了把脸,然后上街买早餐。
他买回早餐,见妹妹还没有醒来,便打开窗户,透透气。过一会儿,冰凝醒来了,她揉了下眼睛,还想睡,她好久没有睡过这样舒服的觉了,便给兄长撒娇,泉也很心疼她,又让她多睡了一会儿,并为妹妹拉上布帘。冰凝睡了一会儿,起来了,她洗了脸,把头发梳好,就坐到了桌子边,抢过一根油条就吃。泉让她小心,冰凝做了个鬼脸,泉说了声调皮鬼,冰凝对哥哥撒娇。
兄妹俩开心地吃着早餐,吃完饭后,手拉着手出了门。
兄妹俩来到街头边走边看着。这时来了一辆有轨电车,兄妹俩走了上去。其实,在北平他们也坐过电车,可是他们却显得特别兴奋,就像第一次坐车一样高兴,兄妹俩站在最边上,看着车外闪过的景色快乐的笑着,冰凝喊了一声,让车上的人都惊讶地望着她,把他们当成了乡下来的,泉拉了她一下,冰凝吐了一下舌头。也难怪,他们经历了近半年的逃难,天天躲飞机,跑路,每天都会遇到危险,现在好好放松了,来到大上海,看到与北平城完全不同的繁华的城市,怎么不兴奋呢?这兴奋也使他们暂时忘却了战争的阴影,和将要面临的生活困境。
兄妹俩将上海街头几乎转了个遍,来到很有历史的钟楼下,他们正在望着钟楼。
这时,一辆小轿车慢慢地从他们身边开过,泉一惊,立刻本能地护住妹妹,并瞪了车上的人一眼,车停下了,从车上走下一位和他同龄的英俊青年,他也同样是高高的个子,很有贵族气派,很帅气。
“嘿,老兄,不认识了?”青年对泉笑着,一笑脸上出现酒窝,显得很可爱,一看就知道是出生在富贵人家,生活很优越的,没有经过颠沛流离生活的人,和清瘦的泉站在一起,显得泉更加憔悴。
泉回忆着,“你是?”
“我是郑毅呀。”青年依然笑着。
泉似乎想起了这青年,于是有些冷冷的说,“喔,是你?”
“是我,你的对手,也是你的同学,对了,你怎么到上海来了?”毅没有顾上泉对他的冷淡,或者并不在意,依然微笑着说。
“对手,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对手呀,同学,也算是吧,不过,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泉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谈。
“哼,还像当初那么傲气,对了,你到上海来干吗?”毅问到。
“你能来上海,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来上海了。”泉反问着。
“唉,现在很多人都以为上海遍地是金子,来上海淘金,可不知道,这大上海的金子不是随便淘的。”话虽然冷,但脸上还是带着笑。
“你错了,只要有金子,就可以淘,就算淘一把泥土,也不枉来上海。”泉听出毅的讽刺,便回了一句。
“哟,什么时候,身边挽了一个小美人呀?”毅转移了话题。
“说什么呀,她是我妹妹。”泉有些不高兴。
“亲妹妹?”毅半信半疑地问到。
“不是亲的,我还带别的姑娘吗?”泉真的不想与毅说下去,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站在他旁边的冰凝说话了,“哥,我们走吧。”
“好的,毅,我们走了。”泉说着,带着妹妹离开毅。
“再见,小美人。”毅在后面喊了一句,泉想冲过去找毅算账,冰凝拉住了他,“哥,算了吧。”冰凝不希望惹事。
兄妹俩离开毅,到别处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