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耳的火车汽笛的长鸣响起,打断泉的沉思,他知道,火车已经到上海了。冰凝也睡醒了,揉揉眼睛,火车慢慢进站,在站台上停下。
从车上走下来形形色色的旅客,他们有的衣着考究,举止有派头,也有的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身上有洗不尽的战争风尘。
这对兄妹也一样,泉的西装有些不太合身,他太瘦了,衣服有些空,而冰凝虽然穿着华丽的旗袍,脸上也有妆容,但也掩饰不了憔悴,兄妹俩在车站水龙头前,用冷水洗脸,冰凝又把头发扎起来,他们的衣服都在异香楼,没有拿出来,也不敢去拿了。
兄妹下了车,走出了车站。
兄妹俩在街头走着,大上海的繁华吸引了他们,如果说他们过去生活的北京有一种古朴与大气的话,那么上海却以另一种不同的风情让她们着迷。尤其是那些身着旗袍的女子曼妙的婀娜多姿的走路姿态,以及身着巴黎时装的摩登女郎都让大上海有种迷人的风情,就像绮丽的少妇,慵懒而颓靡却又不失高贵。那是一种不同于北平的带着威严的高贵,而是十八世纪贵妇人一般傲然的高贵。最让人惊叹地是这座城市居然没有多少战争留下的阴影。这让经过半年逃难的兄妹惊奇了,他们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冰凝边看边兴奋地向哥哥说着什么,早已经忘却了疲惫。
而泉却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做为兄长,他考虑得比妹妹更多,但他见妹妹很兴奋,也不好扫妹妹的兴,于是也不时地符合几句,但他的目光却总有一丝忧虑。
冰凝兴奋地对哥哥说着什么,却忘了看路,撞到了一个洋人的身上,洋人推开她,举起手中的文明棍就打,泉护住妹妹,挺身而出,替妹妹挨了一棍,幸亏他头一偏,棍子没有打在头上,而是打在了肩膀上,洋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兄妹俩瞪了离去的洋人,泉搂住妹妹,自己揉了一下肩膀,妹妹问他疼吗?他摇摇头,比起过去挨的打,这算不了什么,他庆幸的是自己的妹妹没有挨打,如果妹妹挨打,他会心疼的。
兄妹两在路边小摊上吃了一碗面条,这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奢华了,可是,自从离开北京,他们就没有正儿八经地吃上一顿饭,都是胡乱弄些东西填饱肚子而已。那面条还没有熟,也有盐没味的,还收了他们三元,这也让他们心疼不少。
吃了面条,兄妹俩开始去找住处。他们在街头四处问着,看着街头贴的租房广告。哪怕巴掌大的广告也不放过,找了好几处,那些房屋不是破旧得到处都是缝隙,墙壁上有很多裂纹。与露宿街头没有区别,就是价格昂贵得无法承受,也不知走了几条街,钻了几个里弄,这在北京叫胡同,天渐渐黑了,街上也少有人,再不找到住处,她们兄妹就处露宿街头了,那样肯定会受坏人欺负的,泉到不怕,他一个男人挨点打也没有什么,可妹妹如果受欺负,那是不敢想像的。
想到这里,他很忧郁。想不到,来到上海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居住。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处比较合适的住处,可是,老板告诉他们房子已经租出去了,还有一间阁楼。
一间阁楼,让他们兄妹俩怎么居住呢?他们犹豫了,在他们犹豫时,房东告诉他们,想不想租,不想租就走开,要租的人多的是,这上海哪天没有人找她租房呀,再不租,他们今天就睡马路了,那时,警察还有印度巡捕还要抓他们进班房的。
他们只好答应下来,虽然那房租很贵。
兄妹俩在房东的带领下,顺着楼梯向阁楼爬去。房子年久失修,走在楼梯上都好象在摇晃,楼板踩上去“吱噶”做响,似乎要断裂。兄妹俩上了阁楼,阁楼黑糊糊的,只有房东的油灯照亮,里边一股霉味,突然,从里边窜出一只耗子从妹妹的脚下跑过。
冰凝吓得叫了一声,扑到哥哥的怀里,说:“老鼠”。泉搂住妹妹安慰她别怕,别怕。冰凝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泉更有些后悔了,说:“房东太太,你这房子太糟糕了,能不能再少一点?”
“嫌贵呀,嫌贵你就走,你们走了,我这阁楼立马租出去。”她说的是实话,现在上海的房子紧俏得不是一般话,昨天就有人租她的阁楼,也是这个价,可她想熬一下,等一个更好的价钱,要是这阁楼早就租出去了。
“哥,别说了,房东太太,你可以借给我扫帚水桶吗,我们打扫房间。”冰凝见哥哥想对房东说什么,便劝哥哥别说了,她太累了,又是晚上,想到露宿街头还是有些害怕,更怕被抓到班房里。
“行,还有,这灯我也可以找人给你们接,只收点安装费,可以了吧,见你们是从外边逃难的人,我也优惠你们。”房东见冰凝同意租房,也很高兴,她也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见这对兄妹逃难来到上海,也很不容易,不但拿来清洁工具,还主动了找人帮他们安电灯。
工人们打起手电为他们开始安装电灯。
兄妹俩开始打扫清洁,泉整理里面的杂乱东西,好容易才把阁楼打扫干净,总算能住下了。而两人已经很累了,不过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哥,我们有家了,不再漂泊了,总算可以安定下来了,这简直像做梦一样。”冰凝躺在唯一的小床上,与哥哥兴奋地说着。
“是啊,我们经过逃难还能到上海。”泉感慨地说。
“可是,这上海的生活太难了,连房租都那么贵。要不是水仙姐帮助我们,还送给我们一些钱,我们连这样的房子都住不起。”冰凝有些很忧郁。
“水仙太好了,没想到一个风尘女子却如此仗义,还有耿大伯,他也那么好。”
“哥,我们遇到好人了。哥,我们不再流浪了吧?”冰凝问。
“当然,我们不再流浪了,我们已经到上海了,还能去哪里?再说,这儿挨着英租界,日本人不会打过来的。”
冰凝躺在唯一的小床上,与哥哥兴奋地说着,他们有家了,不再漂泊了,总算可以安定下来。可是想到上海的生活太难了,连房租都那么贵。要不是水仙姐帮助他们,还送给他们一些钱,他们连这样的房子都住不起。兄妹们又有些很忧郁。
不过,他们不再流浪了,因为那儿挨着英租界,日本人不会打过来的。而此时,冰凝真觉得像在做梦,他们到了大上海,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因为半年的逃难生活让他们担惊受怕,随时都受到饥饿、疾病和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甚至国民党散兵游勇的威胁,生命就像蝼蚁一样脆弱,可他们居然还能够到上海,因此,冰凝如同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