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泉带着小龙来到新四军皖南军部,军部首长很欢迎他的到来,他再次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叶挺将军,也见到了他仰慕已久的著名音乐家任光先生。任光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很斯文秀气,一看就是搞音乐的,尤其是双手保养得很好,而泉到显出一些粗犷。
“介绍一下,这位是著名作曲家任光,这位是从苏北来的战地记者沈泉同志,我们都叫他泉子,写了很多报道,是很不错的年轻同志,过去也是北平音乐专科学校的学生,弹得一手好钢琴。”袁国平介绍着。
“怎么,大家都知道我是弹钢琴的?”泉很奇怪,不过,在任光面前,他显得很紧张,也害羞。“任光老师,我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知道您了,您是我们的前辈。”
任光很和蔼,与他握手,他说,“什么前辈呀,到了这里都是战士。”
泉的心中热乎乎的,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到是一个劲儿的傻笑。
泉在任光的宿舍采访他。望着自己心中的偶像,泉有些激动,不知说什么好。任光和蔼地看着泉,问:“是不是有些紧张啦。”
“任光先生,哦,不对,任光老师,我。”泉没有想到,他采访了新四军那么多首长,却在任光面前不知所措,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
任光笑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叫我任大哥吧。你是北平音乐专科学校钢琴系毕业的?”
“是的,我是1937年毕业的,毕业就遇到那事儿,让我的梦想化为泡影。”
“北平音专也是北方有名的音乐学府呀。我是1927年去法国勤工俭学。”
“到法国?那可是世界艺术中心呀,还有那里很美,也很,浪漫。”泉很羡慕任光能出国留学,并且到法国这个艺术中心。可他就在国内,哪儿都没有去过。想想那年逃难前的争执,父亲说他们兄妹是为了出国而赌气,他们用吵架骗过北平市政府文化部长。可是,从内心来讲,他真想去法国看一看高大的艾菲尔铁塔,美伦美焕的卢浮宫,在那赛纳河边走一走,听听那音乐一般的河水声。当河水咆哮时,多像激越的马赛曲。
任光看出泉的心思,“什么浪漫不浪漫的,我可没有感觉到,出国可不是好玩呀,出国的日子很苦呀,我可不是公派留学的,费用不操心,我是半工半读呀。你是弹钢琴的,我是修钢琴的,两人真有缘呀。”
泉也笑起来。
任光不让泉对他进行一问一答的采访,他愿意给泉讲故事,也让泉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他听。
两人正说着,一位年轻的女同志走了进来。原来,正是任光的妻子徐韧。她是广东人,在上海同济大学读书,是学医的。在抗战前读的同济大学,抗战暴发后,学校迁到西南,又进了西南联大,再后来,到了新四军参加革命,并嫁给任光。
泉想起自己的妹妹,也把妹妹的故事讲给他们,任光和徐韧也很同情泉和他的妹妹。泉拿出相机,对好焦距,按动快门。两人的形象定格。
任光和泉成了很好的朋友,两人常常在河边,山坡上散步。任光给泉讲他那时跟聂耳先生共同合作的情况,他也很佩服聂耳,聂耳什么学校都没有进过,全靠自己学习摸索,但他非常虚心好学,掌握多门乐器,学会作曲,他的音乐也始终贴近生活,贴近民众。他们当时对大上海音乐的靡靡之音非常反感,那是没有灵魂的音乐。聂耳还专门写文章批判那些靡靡之音,得罪了上海音乐界的人,他只好离开明月歌舞团。
而任光用前发的笔名写了一首《打回老家去》的抗日歌曲,在上海很有影响,可是被特务查出来了,他只好逃到国外去,直到去年才回国到重庆,在郭沫若领导的抗战文艺中心工作,唉,重庆那里污七糟八的,让人心烦,正当他苦闷时,叶挺将军来到重庆,叶将军握着他的手,说新四军需要他,他就跟着叶将军来到了这里。在这里,他才真正找到了希望,找到了音乐创作的动力。
两人谈起了音乐,任光还告诉他在法国留学时的故事,也告诉他大量法国的见闻,法国的风土人情,甚至法国的生活。泉也认真听着,没有想到,任光告诉他的这些在他后来的工作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那天,在宿舍,任光专门招待了泉这个他结识的新朋友,并拿出一份歌单交给泉,“泉子,这是我新创作的歌曲《别了,三年的皖南》,你看一看。”
泉感到很惊奇,“别了,为什么是别了。”
“这是几天前,政治部主任袁国平给我的一个任务,要我为《别了,三年的皖南》这首歌词谱个曲,词是袁国平主任写的,几位军首长都看过,并作了修改。1938年新四军成立来到皖南,已经整整三年了,大家对皖南是很有感情的,这次北上是我军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得给同志们打打气,振作精神,到江北敌后去开辟新的根据地。”
“你是说,皖南新四军也会离开皖南,到江北。”想到再次会离开冰儿,他有些舍不得,可是,如果军部要转移,他也得跟着转移。
“是啊,军部很快就要转移,你也跟我们一块儿撤离。”任光舍不得离开他。
“任光,你说什么呀,人家泉子和冰儿好容易才见面,怎么能分开呢?”
“哦,对,对,对,我怎么忘记了。不过,战地记者属于文职干部,归军部管,当然,你也可以向袁主任说,留在县大队,不和军部撤离。”
“别这样,我革命。”泉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为了女孩子。”任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