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知道了,周团长说的正是林导演,他想不到林导演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够坚定革命信念。他问周团长,“那后来呢?”
周团长说:“林导演的问题是在去年才解决的,可是,他已经在敌人的刑场上就义了。”
“他不觉得委屈么?”
军反问泉,“你和林导演一道拍过电影,见过他委屈吗?或者发牢骚。”
泉说:“没有。他总是那样乐观,总是充满信心,尤其是在拍摄《戚继光传》时,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我没有见过林导演皱眉。”当然,他并不会知道,那时,林导演和冰儿依然在做地下斗争。周团长告诉泉,因为林导演说过,一个革命者,当他走上革命道路的那一天,就会面临总总考验,这些考验无不坚定着他对革命事业的信心,与伟大的革命事业比起来,个人的生死荣辱算得了什么?
周团长又告诉泉,他的父亲的故事,周团长的父亲是红军里的优秀干部,可在三十年代初,王明在中央苏区根据地大搞肃反运动,他的父亲因为抵制王明路线被抓了起来,最后还被自己人枪毙。
周军直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见父亲的最后一面,父亲被五花大绑押到山坡上,他身上伤痕累累,面容憔悴,可眼睛依然明亮。周军看到父亲,心如刀绞,他冲过去,抱住父亲的腿。哭着说:“爸,这是怎么啦,爸,我们不干了,不干了,我们回家,既然革命还受这样的委屈,还不如就在家种地好些。”
父亲打了他一耳光,“没出息的东西,你敢说这样的话就别认为这个爹。”
这耳光让他清醒了,父亲临终前对大家说的话,让他记忆犹新,父亲说,历史会还他一个公正的。后来,他的父亲和其他被误杀的官兵平反了,他们终于得到公正评价。而这惨痛的教训也让周军更加对革命的残酷性清醒,然而,父亲对革命的坚定信念也融入他的血液中,他耳边总会想起父亲的话,要继续革命。
“泉子,我上次说过,革命这条路是不好走的,一个爱国的热血青年必须经受无数考验,才能成为真正的革命者,这考验不但有战火考验,有敌人的酷刑考验,也包括被自己人误解,受到不公平待遇呀,但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一个革命者就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成长呀。”
泉郑重地点头,他想他一定能够经受这些考验的,因为他只有在这里才看到了希望,中国的希望,他的希望,因此,他愿意接受各种考验。
泉找到冰儿,也谈了他的感受,他觉得军的话对他震动很大,他说,“一个革命者要经过各种考验才能成为真正的革命者,这就是对革命的信念,对理想的追求。我以前以为这种考验只在战场上,只是面对敌人毫不屈服,现在才知道,它还包括被自己的同志,亲人的误解,但是,与整个革命比起来,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泉哥,你能够认识到这一点,我很高兴。”
“别叫我泉哥,有人给我提出过,革命队伍中不兴这种称呼。”
“别人说他们的,我就要这样叫,什么叫黑社会呀,他们知道黑社会吗?最讨厌有人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
“你还是。”
“首长们叫你泉子,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叫你泉哥呢?好了,不说这些,说起我的养父,我对不起他,那时,我也以为林导演是出卖我父母的叛徒,一直不与林导演说话,可林导演依然关心我,牵挂我,我不回家,林导演怎么也劝不了我,那眼中的着急与关切是那么深,他托另一位同志好好关心我。后来,真正的叛徒查出来了,我跑回家,与林导演拥抱起来,让他原谅我,养父搂着我百感交集。”
“林导演真不容易呀。”
“我从延安学习后,与林导演来到上海,我已经知道林导演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虽然叛徒的帽子摘掉了,可他依然是****分子,依然不被承认,我要林导演去申诉,可林导演却说他还有更多的工作,他不愿意为这些个人的事耽误工作,一直没有申诉,而是默默做着革命工作,他告诉我瞿秋白的故事,让我知道,什么是信念。什么是忠诚,养父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他在我心中是最伟大的英雄。”
泉听了这些也是很感动。
肃反工作进行到了白热化程度,许多人都被找去问话,也有些人人自危,有些人受不了委屈,离开苏北走了。而泉却总是认真地对待这些,他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那天,华东局派到苏北根据地来搞肃反工作的一位领导来到他们团,肃反委员会的张主任找到了泉谈话。
“首长,找我想了解什么情况吗?”泉有些紧张,他问。
张主任问:“你知道肃反吗?”
“我知道,肃反,就是肃清暗藏在我们革命内部的敌人,包括意志不坚定的动摇分子。可我不是呀,我是才参加革命的。”泉说到。
张主任问他:“你参加革命的动机是什么?”
泉回答:“是为了抗日。”
“说具体点。”
泉告诉张主任自己的情况,可张主任对他的那些情况已经了解了,便对他说:“这些情况我都是知道的,我现在是想知道,你是怎么从上海来到苏北的,是谁派你来的。”
“这?”泉记得李医生对他说过,不能告诉别人是谁安排他来苏北的,而且周团长他们也没有问过他,这是地下工作的纪律。
“怎么?不向组织坦白吗?”张主任严肃地问,眼光直视着泉,泉被看得有些心慌。
“是李医生介绍我来的,也是李医生安排交通员护送我和小龙到苏北的,怎么啦。”他只好说出来了,他怎么能隐瞒组织呢?再说,这也没有什么吧。
张主任说:“我们了解到,你的妹妹现在是汉奸的太太。”
泉知道事情严重了,但他很委屈,“我的妹妹是被姓代的欺骗和霸占的,不是自愿的。”他心想,他妹妹也应该算是被剥削的吧,至少不应该算成坏人。
“可现在她在上海很风光呀。还有,你那个叫毅的朋友,他现在也是黑社会的头子,你应该知道,黑社会是什么吧。”
“毅是为了得到爱情,为了从姓代的手里夺回我的妹妹,才做黑社会的,可他不是汉奸,他也没有杀过人。”泉更加感到委屈了,心想,那是他妹妹和毅的事情,怎么能算在他的头上呢?况且,他妹妹身不由己呀。他也相信毅是不会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