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冬天的上海,正是战争的风云打破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梦幻生活的时刻,夜总会的灯红酒绿与轻歌曼舞已经无法安抚人们的失落与伤感,不过,人们还是麻木的生活着,把那已经苦涩的美酒与咖啡倒进同样麻木的嘴里。
这是一座孤岛城市,战争在它的外围定了格,八一三的炮火早已经过去,再也嗅不到烽烟,人们又开始习惯以往的日子。当然,他们也少不了要议论日本军队在南京杀了好多人,不过,议论归议论,却没有了激昂的情绪,到是有些庆幸,好在自己没有生活在南京。
而此时的南京火车站依然每天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从南京开往上海的火车总是被旅客挤得个水泄不通,不知哪儿有那么多人从南京到上海,或者从上海到南京,这样一来,许多时候,火车不得不增加班次。
这天深夜,从南京到上海只有最后一班车了,因为年底的缘故,又加上深夜,赶火车的旅客们并不多,他们依次排队准备上车,站台冷冷清清,警察们在检查着来往的旅客。
冷风吹在人们的脸上,身上,大家几乎都瑟缩着。
车站门口,一个黄包车匆匆赶来,拉车队车夫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车停下来,从上面下来两个青年男女,男子掏出钱,也不看多少,塞到车夫手中,然后拉着女青年向车站跑去。
“先生,找你钱。”车夫在后边喊,但两个青年根本没有听见。
“跑得这样急,赶去投生呀。”那车夫自言自语到,说着,拉车离去。
两个年轻人进站后四处寻找售票窗口,准备买票,男青年拉着一个人问:“先生,到上海在那里买车票?”
“到上海,车都快开了,你还来得及买票呀。你们怎么才来,赶火车也不抓紧时间。”那人冷冷地说了一句,又对旁边的人说着。
两个人不等那人把话说完,往站台跑去。到了站台,警察拦住他问他们要票,他们说到车上补票。警察不让他们上,还说没有票不能上车。
男青年呆住了。女青年焦急得问男青年。还不时的看看车站外,好像看看有什么人追来。
“先生,行行好,我们的母亲病重了,要见我们最后一面。”青年焦急说。
“母亲,病重?”警察看来看两个人。
“是啊,我们才接到电话,所以。”
“有良民证吗?”
“良民证?”男青年从衣服里摸出两张良民证,交给警察,警察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证件。
“那,上车补票吧”说完,把良民证给了他。
男青年将良民证放进衣袋,带着妹妹走向火车。
两个人顺着人流向火车移着。女青年还不时向车站方向惊恐的往着,好像怕有人追来。终于,两个人上了火车,找到座位坐下。
男青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哥。他们。”女青年叫了一声。
“别怕,别怕,没有人知道我们已经上火车了,这是最后的一班火车。”
女青年放心了,她看了看四周,车厢内除了旅客,没有别的什么人,她放心了。
一声刺耳的火车汽笛长鸣,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响起,火车开动了。而火车站的钟声也响起来。一个软软的女声嗲里嗲气的报告1937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已经来到了,女声依然透露着吴侬软语调甜糯,报完时,还忘不了说一大堆在新的一年里,将在南京政府(汪伪)的领导下,共建大东亚共荣的话,这些话丝毫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
火车上的广播也响起来,放起日文歌曲,火车上的几个日本旅客开始咿咿呀呀的边唱边跳起来。但他们的歌舞也没有引起共鸣。
“新年到了,大家来庆贺呀。”一个西装革履,梳着油光水滑的小分头的男人说了一句。
“庆贺什么,兵荒马乱的,还有什么心情。”另一个人懒懒的叹了一口气,说到。
“嘘,”油头粉面的男人用手挡住另一个男人的嘴,看了看那几个日本人,那几个日本人正陶醉在歌舞中,似乎他们不懂中国话,有些放心,“你不想活啦,说这些。”
刚才说话的男人怔了一下,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欠妥“我是说,唉,算了,算了,我只想回家,马上到上海。”
“管他怎么,这日子总得过吧,你们说是不。”旁边的人点头附和,油头粉面的男子打一个响指,一个服务生过来。“先生有什么事情要我效劳吗?”
“你们火车上有香槟吗。拿一瓶。”
“好的。”服务员离去,不一会儿拿来一瓶香槟和几个杯子。
那人给几个打扑克的到上酒,“来,为新年干杯。小伙子,你也来呀。”那人对着男青年叫了一声,男青年摆摆手,表示不感兴趣,那几个人也不勉强,油头粉面的男人将香槟到今酒杯中,泡沫溢出,他优雅的端起酒杯,另外几个也举起酒杯,大家开始干杯。
“哥,我想睡一下。”女孩很疲惫的对男青年说着。
男青年点点头,“你就靠在我身上吧。”
女青年将头靠在哥哥肩膀上,合上眼睛。
旁边几个旅客在议论着什么。
男青年却没有入睡,他警惕的望着四周,回头看后边,怕有人冲进来。过一会儿,他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但见外边一片漆黑,一片死寂,只有火车的哐当生回荡在无边的夜色里。
酒杯碰响的声音和日文歌曲似乎刺痛男青年的心,他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这个男青年叫沈泉,旁边的女孩是他的妹妹,叫沈冰凝。
1937,这个日子将痛苦刻在每个中国人心中,也让火车上这对沈氏兄妹永远难忘,因为,仅仅一夜之间,他们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