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星空,弯月西行,花影移墙,夜深人静。这时,燕国相府东书房里还亮着一盏荧荧灯光。
灯光下,老国相王琦伏在案牍如山的桌案上,他无心批阅案卷,却双手抓着满头霜白苍苍的头发,痛苦的呻吟着:“好糊涂的殿下啊!今皇上年幼,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连年旱涝灾害,真可谓是内忧外患社稷不安了,你身为先帝皇子封国大王,肩负着安邦定国之重任,竟置天下大局于不顾,企图觊觎宗庙神器,这都是我王琦无才无德,不能循循辅导之罪啊!”
自从他受命出任燕国相以来,虽然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将燕国治理的物阜民丰气象一新,然而燕国的强盛,却更加滋长了燕王刘旦觊觎朝庙神器的勃勃野心。尽管他王琦肩负着两重身份的使命,一重身份是辅佐燕王治理燕国,一重身份却是配合绣衣卫刺史督查燕王不法事,可是他王琦毕竟是燕王刘旦的启蒙师傅,他真的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燕王刘旦,一步一步的走向万劫不复的不归路啊!
然而,他屡屡不顾朝廷绣衣卫对他的猜疑,明里暗里的苦口婆心的劝谏燕王,甚至几回回声泪俱下、扣头出血的冒死哭谏,致使如今燕王刘旦一见到他就头痛的躲避,他真是呕心沥血的仁至义尽了,却是一点收效都没有啊!
他这时双手抓着苍苍的满头白发,禁不住痛心疾首的唏嘘出声了:“糊涂啊,真是糊涂的殿下啊!”
正在这时,从后院闺楼上传来一阵悠悠清越的琴声,时而犹如百花齐放,万壑争流···时而犹如秋风落叶凄凄呜咽···时而犹如岌岌高山雄出云外···时而犹如滔滔江水一泻万里······
王琦不觉止住了哀哭声,遥遥神往的静听一会,老泪纵横的凄苦脸颊上,就渐渐的浮现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知道这又是孙女王昭合又在为他弹琴解忧了。
连年来,他身处在朝廷与燕王的夹缝中苦苦度日,一方面担忧着宗庙社稷天下百姓,一方面忧心着燕王刘旦荧惑失道不听忠谏,常常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长吁短叹,暗自流泪,却无计可施。
孙女王昭合先是变着法的安慰他,苦劝他,见他只是一昧的忧心忡忡想不开,后来就又用这琴声来打断他的忧思,抚慰他痛心哀愁的心怀。
这时,天都二更交三更了,他竟然还能听到孙女的悠悠孝心,他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怜爱的不忍在悲哀愁苦下去,以致让孙女的一片拳拳孝心落了空。
“罢了罢了!”他不禁毅然决然的长啸一声,“我王琦既然无才无德难以兼济天下,何不去隐居天下是非之外,怡情自然山林之中独善其身矣!”随抖擞精神提笔在手,龙飞凤舞的向朝廷书写请辞告老的奏表。
正这时,老管家王仁来报:“老爷,孙小姐来了!”
“快让昭儿进来!”王琦忙放下笔墨慈和的笑说,就见孙女王昭合已经袅袅婷婷的走来了书房,笑脸艳绽的问:“爷爷,我的琴声好听吗?”
“好听好听!”王琦不禁笑呵呵说,他一见到孙女这张艳绽阳光的笑脸,就一时间把什么烦恼事都烟消云散了。
王昭合自从小儿时在郡邸狱门前,邂逅刚出狱的皇曾孙刘病已,并赠送了刘病已一条开心挂坠后,就跟随爷爷王琦来到燕国任所,再也没回过京城了。如今,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十五岁少女,出脱的百伶百俐,琴棋书画样样通晓,性情温婉善解人意,敬爱尊长体桖下人,阖府上下都很喜爱她。
去年,内史梁仁为了收拢王琦对燕王的忠心,建议燕王刘旦赐婚,让王昭合做太子妃(刘健是燕王的长子,已被刘旦立为燕太子),不料,燕王刘旦召见王昭合之后,竟然满心欢喜的说了一句:“尚幼,明年与孤王做爱妃,不是更能收拢王国相之心吗?”那时,王昭合刚满十四岁,为这事,王琦气得险些吐血。尽管后来梁仁又来为燕太子提亲,还代燕王向王琦表示了歉意,却都被王琦断然拒绝了这门婚事。
“可惜爷爷每次正听到好处,你就不让爷爷尽兴了?”王琦慈爱的埋怨说,忙拉她坐下,拿一块点心让她吃。
王昭合爽快的吃了一块点心,这才深意的笑吟吟说:“爷爷可是博古通今的大博士,岂不知凡事满则亏,尽兴之后反倒无兴了的道理吗?”
“说的好,说的好!”王琦开心的笑呵呵说,“爷爷就喜欢你这语带机锋的话语,可惜了你是个女儿身,不然日后定会比爷爷更有出息哟!”
“爷爷又说这样的话了,”王昭合娇嗔说,“昔日,高祖时的吕后,文帝时的窦后,武帝时的卫后,她们一个个又比那一个男儿差了?何况,前秦还有一位女丞相萧珏呢!”
“萧珏可是内相,不是丞相哟!”王琦忙纠正她说。
“她虽然是内相,可是在军国大事上,连皇帝都赞叹她,比朝廷的丞相主意高明哩!”王昭合不服气的说。
“不错不错,女子是比男子强,是比男子强哟!”王琦只好笑呵呵说。
爷孙俩说说笑笑一会,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更天时。王琦这才慈怜的笑说:“快去休息吧,爷爷明日晚上再听你弹琴论道好了!”说着,起身亲自送她出书房。
正在这时,猛听外面一片大乱起来,王琦慌忙走去门口,高声喝问:“什么事?”
就见,护院总管王安奔跑过来,惊恐喊叫:“老爷不好了,一群蒙面凶徒闯进府来了!”
王琦惊骇一下,惶急奔去前庭院看时,果见惨白蒙蒙的月光下,一群蒙面人影与护院家丁激斗一片!
“爷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昭儿眼见来着凶残,护院家丁纷纷倒地,她抱住爷爷疾声喊叫。
王琦情知是梁仁鼓动燕王,终于向他王琦发难了,他不禁悲愤的疾呼一声:“梁贼误了殿下矣!”随向王安喊说,“显见是梁贼取我性命来了,你快带小姐逃命去!”
王安情知老爷最疼爱的就是这位孙女了,再不走谁都没命活了,他惶急一把抱起王昭合向后院奔去!
“爷爷你快跑啊!王安你快放下我,去保护爷爷啊!”王昭合拼命挣扎凄厉喊叫。
这时,王昭合的父母、叔父母、二位兄长、三位堂兄都一齐赶来了,拥簇王琦也向后院逃来!
一行才刚逃到后院,后面追兵就一个个飞掠而来,横剑截住了他们,顿时又挥舞一片腥风血雨······
“爷爷!爷爷!求你们别杀害我爷爷啊!”王昭合惊恐绝望的哭喊。
“小姐快住口!”王安惶急一把捂住王昭合嘴巴,抱着她一路疾奔逃去了后院墙下,眼见那群蒙面刺客诛杀了王琦他们,又飞身追赶过来了,他情急之下,见有几口废弃的水缸倒扣在墙角,就慌忙将王昭合藏进水瓮下,嘶声低叫:“小姐千万别出声啊!”随即起身,脚踏水瓮翻越院墙而逃!
果然,随后而来的蒙面刺客们,也一个个飞身越过院墙,追杀漏网之鱼王安去了!
只一时,蒙面刺客们又飞身越墙回来了!王昭合蜷缩在水缸下面,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吓得浑身抖成了寒冬的残叶,就听水瓮外一女子的声音喊说:“禀报长姐,漉网一人在逃,雷部使者已追杀去了!”
“纵火,将尸体全部抛入火中!”“长姐”厉声喝命。
只一时,整个王府浓烟滚滚,烈焰腾空,眏红了王城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