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石和林青峦二人一听,均是一惊。林青峦立即转头看向萧石,面色严峻,道:“你觉得这是不是陷阱?”
萧石叹道:“顺天府中,天子脚下,黑水玄趾也没有胆子敢假传圣旨。”他挥了挥手,道:“你去吧,世上没有比皇宫跟安全的地方。”
林青峦道:“那你呢?”
“我?”萧石一笑,“我留在这里。”
林青峦皱眉道:“你说过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石道:“不错,但他们炸的是你家的房子,不是我家的。他们找的人是你,不是我。”
林青峦没有时间思考太久,他道:“我一走,你马上离开这里。我进宫的事,不要告诉冰晴。”
萧石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林青峦立即快步走出,只见雨幕中迎面立着一排高头大马,当先一匹骏马挺立在前,两旁的侍从举着一个巨大的华盖,将那匹骏马遮盖其下。马背上跨坐着一个华衣太监,神色倨傲,不可一世。他居高临下,见到有人出来,长声问道:“来者可是林青峦?”
林青峦双膝跪在雨中,恭声答道:“正是卑职。”
太监冷哼一声,翻鞍下马,手里拿出一个卷轴,脸色立即变得十分的恭敬,颂道:“林青峦接旨。”
林青峦低头双手接过圣旨,早有人牵过一匹马来,朗声道:“林百户,请随我们进宫。”
林青峦点了点头,跨上马背,回头看去,只见萧石不知何时已经掠上林家楼角,背靠着熊熊烈火,正注视着自己。他目光与萧石略一接触,立刻回过头来,轻轻一挽缰绳,那马小跑着跟着仪仗队离去。
萧石目送他们消失在雨幕中,右手紧握古刀,戒备起来。低头看去,只见庭院空无一人,远处的街道上,两个明鬼的尸体仍然横在街头。他左右扫视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在找我?”一个声音忽然自萧石的上方传来。萧石猛然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更上一层的屋脊上,一个黑衣人正悄然而立。萧石立即拔刀出鞘。黑衣男子飞身掠下,一脚踏在刀柄之上,阻住萧石拔刀,同时右手一扬,一道寒光从手中飞射而出,向着萧石咽喉而去。他道:“萧石,你连杀黑水玄趾四人,其中更有一名天志,我今日正是要为制裁你而来!”
萧石一咬牙,右手发劲,推开来客,身子借力后仰,避开致命一击,同时左手已经拔刀出鞘,封住那人进攻,脚尖点地,倒窜而出,与那人拉开距离。
萧石甫离险境,尚未起身,就听后面一人桀桀笑道:“老鬼,都说了要留活口,你怎么下手这么没有分寸?”话音未落,萧石已觉背后寒风升起,连忙向上跃起,瞥眼看去,只见一根铁鞭如毒蛇一般贴着脚底探出头来,立即提起一口真气,身子在空中翻一个筋斗,踏在铁鞭主人头顶之上,向楼外飞去,他凌空飞出,一脚踢中那人后心,那人向前扑倒在屋檐之上,立即滚落下来,带下无数瓦片,砸在地上。
萧石轻轻巧巧落至地面,另一人也飞快下来,一把拽起倒在瓦片中的同伴。那人摔得倒也不重,但被瓦片砸得生疼,神情十分狼狈。
萧石轻轻一笑,道:“银针暗器,九节铁鞭,没想到河朔妙手医屠沈三千、东北铁鞭龙王莫海龙也是黑水玄趾,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
沈三千冷哼一声,道:“果然不愧是能诛杀天志的人,仅凭一招半式就看出了我们二人的来历。不过你身上有伤,不是我们的对手,还是乖乖投降吧。”
萧石笑道:“投降?投降能留得性命吗?”
沈三千怒道:“你犯此滔天重罪,还妄想活命?你若投降,不过保得全尸,若是再负隅顽抗,就要你落入万劫不复之地狱,终生无法解脱,永受炼狱之苦!”
萧石冷笑:“哼,用万古地狱吓唬我吗?你认不认得我手中的刀!”
沈三千这才仔细看向那柄刀。突然,他的瞳孔忽然猛地一缩,惊恐道:“什么……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萧石缓缓举起手中的刀,他的整个人在这柄刀的影响下也变得冷漠而高傲,“八年!你能想象我的八年吗!我是从万古地狱里走出来的人,普天之下,从古到今,只有两个人做到过这一点!无知的鼠辈,你妄想用万古地狱使我恐惧,这是你最大的错误!你错误地激怒了我,我现在要告诉你,这柄刀的名字!”
沈三千听了他的话,脸色一片惨白,他浑身忽然颤抖起来,身前的莫海龙虽然因此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寒意,但却是不明就里。他不知道,沈三千曾经因为向妻子暴露身份而受到首领的直接制裁,投入了万古地狱之中。他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向首领起誓,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这才免于一难,但从此就再未受到过重用。所以只有沈三千自己知道,这个从万古地狱中走出的“年轻人”,会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存在。
沈三千忽然把莫海龙往前一推,向后逃去,他边逃边叫道:“萧石!他的目的不是杀你,你等着吧!他的目标不是你!我们只不过是诱饵,要让你迷失!今晚真正要死的人,已经上路了!你阻止不了!你阻止不了!”
他忽然放声狂笑起来,笑声听来疯狂又凄惨,最终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萧石眉头一皱,转身猛地提起莫海龙,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厉声喝问道:“他的目标是谁?告诉我!”
莫海龙被他的目光压住,忽然感觉到十分的恐惧,他没有办法隐瞒,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是……是……是林……林青峦。”
萧石一把把他掷在地上,大吼一声:“滚!”
莫海龙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面对着萧石,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缠绕在脖子上,让人呼吸困难。所以他很听话的离开了。两个来威胁萧石的人,就这么狼狈地离去。
萧石收刀入鞘,闭上眼睛,缓缓收敛了那股冰冷的气息。他重新睁开眼,面孔忽然剧烈地扭曲,腰间和肩头的伤口早已迸裂,鲜血打湿了衣襟,缓缓滴落下来。
禁宫之中,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正在等待着林青峦呢?萧石思索着,向外走去,街道上,两个明鬼的尸体已经被人搬运走了。
雨下得小了一些,雷声也远了。后半夜,浓稠的黑暗充斥在街道上,雨点落在地上檐上,沙沙作响。
萧石缓缓走出林府,突然有所感应,立刻抬眼看去,目光穿过重重雨幕,落在街道另一头的人身上。
“是他。”
黑衣人依旧是黑巾蒙面,朝他慢慢走了过来,他的态度十分悠闲,在雨中仿佛闲庭信步。他对萧石笑道:“萧石啊萧石,两个非攻,果然还是奈何不了你呢。不过,我给林青峦准备的,可不是非攻哦。”
萧石冷哼一声,道:“皇宫之内,我倒要看看你的人怎么动手。”
黑衣人一笑,道:“是吗?那我们不妨一同过去,我本来是怕你不愿意去,才派沈三千去绑你。没想到你这么铁石心肠,还一定要亲眼看看林青峦死。不过这也对,如果没有这么狠心,怎么能杀掉自己的恩师呢?”
萧石道:“你住口!谢空玄是我杀父仇人,我杀他天经地义!”
黑衣人笑道:“萧边木自己两面三刀,叛师弃友,那又算如何?”
萧石大喝一声,拔刀出鞘,飞身向前,近一里的路程转瞬即至,他一刀劈过,黑衣人举臂抵挡,刀臂相交,居然发出金铁之声。原来黑衣人身上套有贴身铁甲,连手指都包裹在内。
黑衣人道:“怎么?恼羞成怒?”说完驾开他那一招,道:“你是想跟我在这里打,还是赶快见到林青峦?”
萧石牙关紧咬,眼睛直欲喷出火来,手中却是将刀猛收入鞘,闭口不语。
黑衣人讽刺道:“用我给你的刀杀我,你果然是天生的忘恩负义。”他转身道:“我说过,我要让你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尝到一点了?若是想见林青峦,就跟我来吧。”
萧石只感觉胸前气血翻涌,一股热流冲向鼻尖。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却依然紧紧跟在黑衣人的身后,不放松一步。
“你的敌人会利用你的愤怒!你必须学会隐藏它、操控它!”
遥远的声音从脑海中浮现。
萧石抗拒着想拒绝这声音,但那声音似乎已经铭刻在了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余音绕梁。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杀我父亲的人是你……”
萧石跟在黑衣人身后,眼前是死一般的黑夜。巨大的矛盾与痛苦中,他向着未知的命运前进、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