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就要动手，若是觉悟不防备不闪避，她相信只要一剑自己就能让觉悟重伤。如果能这样最好，不用费太多的力气，毕竟对方也是金丹期高手，再加自己有伤在身，若是对方逃走她完全没有把握留下对方。
“这位姑娘，小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成全。”觉悟满含诚意地说。
落雪有些不耐烦地说：“要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就用出来，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怕我耻笑你不成？”
“小僧最后只想请姑娘若是以后有机会找到一位叫莫邪的施主，替小僧向他说一声谢谢。姑娘，请动手吧！小僧不求姑娘能立时放下屠刀，但请姑娘心中还存一丝善意。”觉悟说完，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落雪骂了一声“虚伪。”毫不留情的一剑落下。
剑光闪过。
鲜血四溅。
觉悟依旧盘腿而坐，面目安详，只是他的嘴角开始溢血，胸口被斩出一道口子。
落雪皱了皱眉头，她已经做好了觉悟用暗器的准备，没曾想是这样的结果。她仔细查探了一番自己身体，深怕觉悟下毒或者施展了什么自己没能察觉的暗器。然而她失望了，觉悟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做。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得了几时，看看你虚伪多久？”落雪有些气恼，抬手又是一剑。
剑光闪过，滚烫的鲜血溅了她一身。
觉悟再也不能盘腿而坐，仰面倒在地上，然而他还是双手合十，口中纵使流着鲜血，也没断过念经。
“哼！”
落雪冷哼一声，又是一剑。这一剑，并没有直接取觉悟的性命，而是直接刺向觉悟丹田。
“噗嗤”
利剑入体，直接穿透觉悟的身体，直直的将觉悟钉在地面上。
“姑娘，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觉悟没有半点愤怒和畏惧，苦苦劝解。
落雪不再动手，而是俯下身去看着觉悟，冷冷的说道：“大师，不得不说你做戏还是做得很好的，不过你确定要继续做戏下去吗？若是我再用一点力，就能摧毁你的丹田，破碎你的金丹，让你修为尽失。”
觉悟慈悲地说：“我若成佛，天下无魔，可惜我成不了佛，我也不能度尽天下误入邪魔的人，但若我可以度姑娘脱离苦海，小僧愿意。”
觉悟说完，运起灵气，震动丹田。“轰”的一声清响，他的千辛万苦修炼的金丹轰然破碎，化作最纯净的灵气朝体外涌出。
灵气并没有直接消散在天地间，而是飘向落雪，溶入落雪的身体，快速的修复着她体内的伤势。
“姑娘还有伤在身，这是小僧唯一能为姑娘做的。”觉悟说完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低声念经。
落雪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她想不通觉悟为什么会这么做？有多少人为了力量不惜杀人越货甚至连自己最亲的人都痛下杀手，可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会主动散去全身修为，为一个人不相干的人疗伤，只为度化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你为什么这么做？”落雪不解的问。
觉悟说：“如果小僧的死能够让姑娘心底生出一丝善念，小僧死得其所。”
“一个疯子。”落雪低骂了一声，拔出剑转身就走。
黑暗中，觉悟浑身是血的仰面倒在地上，他没有悲伤和痛苦，只有慈眉善目。
落雪走出去十几米，突然扭过头说道：“我会帮你向那个人到道谢的。”说完她射出两道灵力没入觉悟体内，封住觉悟的伤口以及修复觉悟体内的伤势。
觉悟不说话，他已经说不出什么了，只是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坚持念经。自从两年前在黄村和莫邪一番对话后，他便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好像一直都想错了做错了。他并没有马上回天音寺，而是在外行走，看看人间疾苦，用自己所学去度化他人。
当他第一次看到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强盗去帮助他人时。觉悟才对佛法有些懵懂了，从那以后他不再对那些恶贯满盈的人痛下杀手，而是开始用心去度化他们。用心去感受，是什么让他们走上了罪恶的道路，也只有明白他们为什么走上那条路，他才能去度化他们。尽管这个过程是十分漫长和艰难，但觉悟愿意去这样做。
直到最近五宗大比，他才不得不返回天音寺。结果被一只蛇形妖兽引到了这里，恰巧遇见对其他修士痛下杀手的落雪。他决心去度化她，他知道这比自己度化那些凡人要更艰难，可他愿意，甚至是为此付出生命。
觉悟知道自己没死，自己便是成功了，对于散去了辛辛苦苦修炼来的力量并没有任何后悔。落雪走后，觉悟艰难的拄着禅杖站起来想着远方走去。觉悟还想尽最后之力，去度化能够度化的。
依靠在洞璧的莫邪看着茫茫草原中摇摇晃晃走来的觉悟，很是吃惊。
觉悟也看见了莫邪，不过他并没有认出莫邪来，而是困难的走上前去道了声佛号。
“觉悟大师，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还能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和我面临同样处境的你，可真是缘分啊！”莫邪看着重伤濒临死亡的觉悟，一时间百感交集。
觉悟听了莫邪的话，仔细端详起莫邪的面容来。终于他认出了眼前的人，虽然已苍老如风中蜡烛，可还依稀能辨往日面容。
“阿弥陀佛，能在死前见到莫邪施主，真是佛祖保佑，能在临死前当面向莫邪施主道谢，也是圆了小僧最后的心愿。”觉悟有些感激的说。
莫邪有些不解的问觉悟为何感谢自己。当他听完觉悟的事情后，顿时肃然起敬，觉悟的看破生死的去度化他人，那是他自己都不曾有过的最纯真的理想。那种理想，莫邪也曾听师傅说起过。
“不过有的人我不认为是能够度化的。”莫邪听到觉悟舍身度化落雪，摇着头说。
觉悟说：“我相信人性本善，既然人性本善，那度化也只是让人重找善意，世上又岂有度化不了的人？”
“但你只有一次生命的机会，你用生命去度化一个不一定能度化的人，为什么不留着度化更多你能够度化的？”莫邪问。
觉悟没有任何犹豫，说道：“这次是施主你着相了，我连一个可能度化的人都不愿意去度化，我又何谈度化芸芸众生？”
莫邪敬佩，不再反驳，只是说：“我还尚不能如此，若我遇到该杀之人，我绝不会手软。”
“那我请施主再动手前多想想是否非杀他不可，如果可以能不杀便不杀，如果可以能不牵连他的家人就不牵连，还望施主以后内心多一份宽容。”
“觉悟大师说笑了，我现在连自己都杀不了，还能杀得了谁？”莫邪苦笑。
觉悟直说世上事一切未可知。
莫邪也不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一如既往的远眺黑暗。觉悟虚弱的靠在洞璧的另一边，也是远眺黑暗。
草原上的天空，亮了又黑，黑了又亮。莫邪和觉悟两人相对无话，两人都在一起虚弱着，一起等死着。
不知何时，草原上已是细雨霏霏。
落雪在空中疾驰着，终于她发现了莫邪的痕迹，快速的冲了过去。莫邪看着远处飞射而来的落雪，说道：“我说过有的人是度化不了的，如若真的能度化也绝不会是因为善念，而是因为畏惧。”
觉悟看着落雪杀气腾腾的奔了过来，又看了看莫邪，他知道落雪是为莫邪而来的。他忍不住的有些怀疑，难道世上真的有无法度化的人？若不然，为什么有人连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也不愿意放过。
不，或许只是我佛法不精。觉悟如此想着。
落雪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看着莫邪冷笑道：“怎么你的情人不在你身边？不过在又如何，依旧难逃一死。今日我便杀了你，再去找她。”说罢，她又看向觉悟，微微皱眉。她想不通，自己寻找莫邪尚要费一番功夫，怎么重伤的觉悟就能够找到莫邪？
“女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邪还没说话，觉悟就开口了：“莫邪施主已是将死，就算真的有仇有恨，想必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也烟消云散了，女施主又何必再多造杀孽。”
“秃驴，你太啰嗦了。”落雪有些心烦的骂道：“上次不杀你，只是我不想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莫不是你真以为你感化了我？”
莫邪笑着朝觉悟摇了摇头。
觉悟只是缓缓的站起来，盘坐在莫邪前面，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如若女施主真的飞杀莫邪施主不可，小僧愿一命抵一命。”
“觉悟大师，何必呢？”莫邪说。他此时的状况，离死不远，就算没有人来杀他，就算没有其他突然冒出来的妖兽，他在这里又能坚持几天？三天？五天？最多活不过十天。
觉悟不说话，只是双手合十念经。
落雪并没有着急出手，而是好奇地问觉悟：“他反正离死不远，我杀他是死，不杀他也是死，你又为何要救他？”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觉悟正色道：“天下没有永生，都难逃一死，岂能因为迟早要死便不去救不去度？哪为何女施主非要置莫邪施主于死地，为何天下又有那么多想要杀人亦或是报仇之人？为何不等他人百年入土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强词夺理。”落雪恼怒的喝道。
莫邪突然觉得眼前的觉悟形象渐渐高大起来，慢慢地已经达到了要自己仰视的地步。他没想过，自己当初只是一心想要救黄馨月，竟然会对觉悟产生如此大的触动和改变。
觉悟不说话，双手合十盘坐在莫邪面前，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心迹。他突然觉得，佛法和佛经上讲的道理并不如行动来得明白。
落雪冷冷的说道：“我不想杀你，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给我让开。”
觉悟不说话，也不动身。
“噗嗤！”
落雪一剑穿透了觉悟的身体，滚烫的热血溅了她一身，有些热血更是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真的要代他去死？”落雪再次喝问。
觉悟依旧慈眉善目，平和的说道：“如果能在临死前还能救一人，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救？我想这就是上苍让我在这里遇见莫邪施主的理由吧！”
“你还真以为我不杀你？”
气愤的落雪拔剑再刺，没有半点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