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那巨大的风暴卷动开厚重的浅灰色乌云，阳光被风扯动洒下无数锋利的白光。
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沉闷的震颤，大团大团寒冷的空气从机舱的角落里面涌来，不时看到裹着毯子的乘客缩在墙边，看着一本皱巴巴的小说。
拉开舷窗，外面涌来刺眼的白色光线。下方逐渐伸展出庞大的城市，周围包裹着更加幅员辽阔的大海。那些巨轮在海面上冒起浓浓的烟雾，在这之后，像是闻见食物的蚂蚁一般朝着大海中心的孤岛蜂拥而去。
下方的城市逐渐清晰，最终完整地呈现在眼前。我们掠过一片低矮而沉默的楼房，略过那片如同老照片般的城市。外面梅雨季节时的西城飘着细小的雨丝。
然后飞机轰的坠下来，降落在狭长的跑道上。
空姐过来通知我，因为特别安排我将比其他乘客先下飞机。我思考了一会儿，猜测是布坎南所安排的。大部分时候我降落在西城，都会有人安排这样的特权。
于是我跟着她朝着前面的舱门走去，乘客的眼光看上去审视而灼热。我不去在意这些弱小的如同蝼蚁的人，当然，却突然无法确定，谁究竟是真正的蝼蚁。
在所有电子讯号被隔断掉的三个小时里，飞机上所有的乘客，没人知道下面广阔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熔岩迸裂的世界末日，又或者仅仅是某一片树叶落向湿润的泥土。
机舱门打开的一瞬间，大团闷热潮湿的空气朝我涌来，然后肆无忌惮的扫进寒冷恒温的机舱里。无数白光突然的涌入，一时间看不清眼前，满眼夺目的白茫茫一片。
当那些白光被风吹散，我站在舷梯之上，看到机场的停机坪上停满了黑白相间的警车。沉默的警察持着枪，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机门。
谁都不会明白，在这三个小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同样无法预知，我离开了西城这一步棋，到底是躲避了来自布里奇家族的攻击，还是引向了总督的围杀。
所有的一切都漂浮在这个宇宙里，也都寄存在这个流淌着海水的岩体之上。这本身都形成了一个生死局，一个让我们从生命到死亡的旅程。
闷热的正午，天空中飘着温热的小雨，整个天地显得昏黄而不真实。
我并没有来得及听到，停在机场门口接我的车上，那车载电话的铃声疯狂地响着，一遍又一遍的，如同在临死之前发出悲恸而苍凉的悲鸣。雨滴打在车窗上，里面的电台里，主持人不停歇的读着最新的新闻，那个关于在几个小时内，在西城四月末闷热的大地上蒸发干净的帝国的最后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