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那天深夜里我开着车独自返回奥斯陆,夜里一路上全都下着大雨。沉重的雨滴在车窗的玻璃上映出无限澄澈而虚幻的光影。黑色的云彩低低的盘旋在旷野上,在那些闪电之间我看到黑色的秃鹫。
一切场景都灰暗的仿佛一场关于末日的电影。
回到奥斯陆城区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深夜两点。我找出地图翻看之后,将车开往机场的方向,准备赶最清早回西城的某一班飞机。到达机场是在半个小时之后。我感到异常的疲惫,便决定在车里睡一会儿。放倒座椅之后却又辗转反侧,眼前突然浮现出波兰司机在枪响过后,坠落下深邃的悬崖时的场景,那一秒风凛冽的吹过山岗。
从半梦半醒中彻底醒来已经是清晨五点,光线隐隐从眼前比直向东的大路尽头渗出,清晨的寒冷裹挟着大团潮湿的水汽。还没有人上街,令人感到不安的冷清。我在这个时候想到了那个名叫福格森的前警察局长,他就是在某个这样的清晨里,在我家的门前乘上车,当汽车引擎发动的那一刻便被烧成了黑色的灰烬。他像是预示着某个黄金时代瞬间的凋零。新总督的上任,新的战争,一切终究被完全引发出来,像是竹笋在春天之后长出锋利的骨节。
我打开广播,里面却放着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调了几个频道才换到英语,还没到早新闻的世界,广播电视台无聊的放着浪漫主义时期创作的华丽冗长的音乐来打发掉深夜的世界。晨光在远方逐渐的沁满了饥饿的绿色田野,一夜的雨停下来,逐渐有身材匀称的年轻人开始了他们的晨跑。
而城市更多的角落,他们还沉睡在疲惫潮湿的清晨里,远方似乎听到海潮均匀地呼啸。
我在租车公司的机场代理处还了车,然后办好了登机牌,疲惫的坐在头等舱的贵宾候机室里等待起飞。在这里,我回到西城之前最后一次和布坎南通话。
“西城那边怎么样了?法国舰队还在吗?”
“嗯。可能真的要开战了。”
两个小时之后我乘坐的飞机划过潮湿的跑道,然后飞向了那笼罩着灰色风雨的天际。那些厚厚的云层里仿佛闪动着刺眼的闪电。偶尔有阳光在我们越过乌云的时候透着遥远的光芒,像是蒙上了无数的尘埃。即使已经胜利,我仍感到不可避免的悲伤,空气里都像是飘满了无数呛人的粉尘。
我不明白我的黄金时代在三个小时之后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