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于是我就是在这样冷酷的黑色尸体袋旁想起无数的东西。
上一次见到尸体是在什么时候?
是上次我与佐伊开车,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撞死了一个开着红色mini的年轻女人。那个女人对我有着如此深刻而直观的印象,以至于那一刻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死人,甚至也并不是第一次杀人。只是那个女人布满血污的脸庞如赤红滚烫的火星烫伤了我所有记忆,我明白我见过那张脸,见过无数次,而这却又不是那。
你说,两样完全一样的东西,就是一个东西吗?
物理上不存在完全一样的东西,数学上却存在。1就是1,2也就是2。于是人们便深深陷入到迷惑里,存不存在,怎么存在。
此刻的我冷静的拎着一桶汽油,由上自下朝漆黑的袋子淋下去,刺鼻恶心的气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我想象着漆黑袋子里永恒停留的尸体不是佐伊,而是那个死在mini车厢里的漂亮女人,是那个死在记忆里的漂亮女人。
是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死在记忆里的漂亮女人。
我放下汽油,退后几步,站在房间的窗口,从口袋里拿出银色的打火机。佐伊曾经开玩笑的说过如果哪天他死了那么一定要是火化的,省得让别人拿他尸骨未寒做文章。
警察从门廊的那一头破门而入。我知道,能猜到。于是我最后默哀,然后燃起火焰,火星落尽汽油的坑洼里,熊熊大火一瞬间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前尘还是后世就这样噼里啪啦的,全都烧没了。于是什么都不剩,在这个宇宙里佐伊就这样变成灰尘,他这个人作为一个个体分裂,解散成了无数个小个体。就像国家的分裂,灵魂的崩塌,还有阳光的破碎断层。
我转过身,狂风凛冽的窗口,冬日寒风夹杂雪花飘洒进来,眼底一片白茫茫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