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托克斯高高跃起,接着双翼扇动带来的强烈气流,他得以上升到几乎接触穹顶的高度。
达到势能最大的瞬间,他的肉翅猛地一扑,如同自高空抓落的苍鹰,顷刻间坠落到内瑟斯头顶。他把剑往下举着,猩红的剑锋堪称苍鹰最锐利的钩爪,在内瑟斯平静的瞳孔中逼近。
藏在内瑟斯身后的小小麻雀发力一喝,伸出指头朝上指去。石板听从了她的诏令,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中分裂成无数石块,所有石块迅速挪移到内瑟斯头顶之上。这数以百计的石块布成了一道障碍,它并不以防御力著称,任何人都能够穿越石阵,但没有人无视所有石块的前端,那个对准着掠来者的尖锐形状。
亚托克斯直截了当地穿过了石阵!尖锐的前端将他的皮肤划破,制造出细小却数目众多的伤口,远比人类更为鲜红的血浆溅在内瑟斯的脸颊上,溅出一道笔直的印记。内瑟斯把巨斧拉到身后,结实粗壮的手臂肌肉猛然绷紧,然后他将巨斧从下往上一提。
斧刃硬生生地砍在剑锋上,哪怕夹带着高空坠落带来的巨大冲量,也无法让亚托克斯在这一次交锋中占据上风。他像是被一击拍飞的皮球,整个身躯在空中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摔在墙壁上。
无数道龟裂纹从石墙上延伸而开,撞击形成了一道凹陷,亚托克斯陷在凹入之处,他手中的巨剑滑落下去,仿佛蟒蛇般在石板上弯曲盘卷。
“果然是中看不中用!”塔利亚欣喜地一喝,“出来。”随着她的声音,石壁凹陷处的石头听从号令,一股神秘的力量促使它们往前暴起。这像是安在亚托克斯身后的一个弹簧,亚托克斯的身躯被石块弹开,径直地朝内瑟斯飞来。
亚托克斯没有任何挣扎的举动,沾血的嘴唇带着迷醉的笑容,全身放松的任凭惯性力带着他与内瑟斯拉近。
“也许你该记住这次教训,在神明面前大放阙词,可不是个有礼貌的举动。”内瑟斯对这个或许年纪比他还大的生物作最后的忠告,他举起长柄巨斧,斧刃处散发出暗色的流光。像是粘在斧刃上的死亡之花,或者剧毒之蛇,这团流淌着的光芒扭动,仿佛在低诉着对活物的渴求。
他劈出巨斧,结实地卡在亚托克斯的胸口上,割裂出一道狰狞巨大的伤口。透过伤口隐隐看见里面的内脏和器官,这绝不是人类的心脏或者肺部相似的器官。伤口内像是藏着一口井,远比普通人类要多的鲜红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井底涌入井内,又井喷而出。
亚托克斯倒在他的肩上,这个看起来濒死的怪物似乎还在笑着,五指如同利刃的手掌抓着内瑟斯肩上的盔甲。塔利亚咬着下嘴唇,她忽然有些后悔,她心里想到,似乎这个人什么坏事还没来得及做吧。虽然他所说的实在不可饶恕,但仅凭寥寥的言语就断定某人该生或该死,塔利亚隐隐觉得这是错误的。
但这个内疚感仅仅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亚托克斯竭力往前探身,即使斧刃把他胸口的伤痕割得更宽,他在内瑟斯耳边怒吼:“疼痛只是暂时的,而胜利是永远的!“
那把鲜血魔剑不知何时爬行到了内瑟斯的脚边,它弓起剑身,弹射到亚托克斯身旁。他伸出右手,牢牢地握住剑柄,从他胸口涌出的鲜血毫无保留地喷涌到剑脊中。
这一次,排列倒刺的剑身发出的不是啧啧称赞的满足声,而是狼吞虎咽的渴求声。魔剑仿佛获得了又一次的新生,剑身延长弯曲,与蟒蛇如出一辙地缠卷住内瑟斯的脖颈。剑刃的倒刺像是蚂蟥的颚片死死地卡在内瑟斯的皮肤下,与此同时,内瑟斯感觉脖颈的鲜血像被一个巨大的吸盘所吸引,不分先后的沿着倒刺切开的伤口涌出体表。
“枯萎。”内瑟斯口吐二字。一团可见的暗色流光覆盖上这把魔剑,被剑身吸入体内的神明之血里应外合地朝剑身发起攻击。这把魔剑体内所有奔腾而且充满活力的鲜血都染上了一层哀色,它们被某种伟力抑制住了,滔滔长河往一汪死水的方向演变。
亚托克斯见此,无奈地笑笑,他的头颅往后一仰,仿佛真的放弃了生机一般。“不愧是沙漠中的死神,虽然能力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但你是第二个能够毁灭我的剑的神明。”亚托克斯声音嘶哑地说,“你可以看成我对你的称赞,虽然你远远未能够与那一个神明相比,不过倒也对得起这个称赞。”
他的声音越发的衰弱,直到最后一个字吐出,亚托克斯曾经不可一世的脸庞低垂往下,死亡的气息终于侵蚀了这个不死之人。
内瑟斯目光平静,把脖颈上盘卷的剑身解开,随后将魔剑随意丢弃在地上。他把斧刃上亚托克斯的尸体推开,抖落在地上,这具暗红色的尸体在石板上溅起大量的尘土。
“你缺少的那部分终于补充上了,没有人能够逃脱这个轮回。”内瑟斯低声祷念。藏在暗影的某个角落里,一个面罩下的年轻人无奈地摇摇头。他的脚踝开始下陷,如同坠入泥沼一般,开始陷入脚下的阴影里。
他忽然发觉不对,停止了融入阴影的进程,惊叹而又难以置信的看着沙漠死神脚下发生的事情。
亚托克斯的尸体笼罩在一团虚渺中,他仿佛变得半透明起来,一股充满着生机勃勃的鲜血在干涸的井底潺潺流出。这只是涓涓细流,却越涌越多,最后呈巨量的鲜血井喷而出,将亚托克斯的身躯覆盖。在鲜血流经的途中,体表的肌肤焕发出了鲜艳的光彩,包括那道狰狞的伤势,也已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内瑟斯怒吼一声,抬起巨斧,往下用力一劈,这次攻击用上了他的无上神力。拖拽着暗灰色的尾焰,巨大的斧刃穿过了亚托克斯的身躯,在石板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亚托克斯的身躯仿佛只是虚幻的一般,巨斧毫无阻碍的穿越了他的躯体。
一阵猖狂而欢快的笑声传荡,在宫殿中如同巨木撞钟的声响,深深地震动了在场各人的内心。亚托克斯重新站立起来,双翼展开,仿佛鲜红的旗帜。看起来他焕发了一阵崭新的生机,巨大的身躯甚至比之前还要健壮。他瞥了眼地上的魔剑,这把可怜的巨剑慢慢化成白色的灰土,消散在空气当中。
他说:“已死之物,可没有任何留恋的价值。”他举起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掌乃至手腕远比左手更加强壮。他临空一握,仿佛从他右手经脉中脱射而出一般,一把带着鲜血的魔剑被他握在手里。这把巨剑与凋零的前任魔剑一模一样,带着倒刺的剑身弯曲抬起,如同蛇首般的剑锋盯着内瑟斯。
亚托克斯把剑朝天一指,肉眼可见的猩红气流被莫名的力量裹挟着,以亚托克斯为中心扑去。血色的双翼近乎遮天蔽日,双脚离地悬浮在半空,猩红魔剑吸收了一切带着血腥味道的气流,拉长壮大成了一条嗜血的巨蟒。
“真理!”他呐喊,形如魔鬼声若惊雷。
潜藏在暗影里的某双眼睛睁开了,这两个字是一把打开了某个机器的钥匙,而他作为其中的一个齿轮,自然要旋动起来。阴影掠过地面,紧紧地包裹在护腿里的双腿开始飞快地奔跑,手背上的利刃切割石板,带出四道刻痕。
亚托克斯挥舞着他的魔剑,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是,每一次与巨斧的对撞,他的力量和气势全然不落于下风。他的魔剑化作无数道在空中留下印记的残影,仿佛一堵迎面而来的滔天巨浪,内瑟斯双手握着他的长柄巨斧,在惊涛骇浪下居然像是在大海上岌岌可危的一叶小舟。
亚托克斯如同走入万军之境,每一次巨剑的挥动都是一次优雅而精准的杀戮,万千杀戮汇聚而成一场杰出而精美的屠杀。
内瑟斯沉着内心应对,却也只是勉强自保。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刻,他无法感知到的背后,塔利亚面对着怎样诡诈而致命的敌人。
伴随着一阵冷意凛然的大笑声,三道鬼魅的影子从三个角度接近塔利亚,在她惶然不知时,一个影子与她面对着面,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正中斜撇一划。她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影子的脸庞,被散发着黑雾的面罩所笼罩。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额头被人画下了一个死亡印记。在她茫然的时候,三个影子各自散开,呈三个不同的角度,挥出他们的手臂。三把无形的手里剑旋转着飞出,激射的三条轨道的交叉中心,正是瞪大眼睛的塔利亚。
内瑟斯终于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他蓦然回头,发出充满怒火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