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三点钟,外面的柴火垛火势旺盛,林子里的刺儿头们看上去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红色的眼睛鬼魅冷邪地盯着我们这边。
小面包里的我现在晕晕糊糊的,眼睛半睁半不睁,又累又困,但睡又不敢睡,生怕这刺儿头冷不丁的就会冲进来,感觉自己像在网吧里鏖战一整整个通宵,可第二天还要强挺着上班。易师傅倒是没有一丝的懈怠,脸儿扭向窗外,警觉的观察着刺儿头们的一举一动。
我本想问问易师傅那群刺儿头会不会就这样跟我们耗到天亮,但话未出口,忽然一个炸雷,瞬间我清醒了。紧接着,一阵一阵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在天空中炸开了锅。霎时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连成线的雨点迅猛有力地拍打起整辆小面包。
烧着的柴火垛没坚持多久,也就三四分钟的时间,就被这倾盆大雨给一锅儿端了,沉重无边的黑暗再次让我们回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偶尔有几道闪电划过夜空,但那似乎又加重了这黑暗的浓重。此时,那二十多泛着双血红色浓光的眼睛已经渐渐逼近了面包车,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可等了好些会儿,也没见它们发动攻势,就是在半空中悬着,好像有放弃了进攻我们的打算。
“易师傅,这些刺儿头是怎么了?都半天了,就这么在外面干等着,是在商量对策吗?”
“怕是它们的眼睛又看不到了!”
“怎么?难道被这雨一淋,它们的眼睛就不行了?”
“不是的,这刺儿头,有光才能看得到东西,光没了,就什么都看不到,跟个瞎子没什么两样!”
“那它们现在根本就看不到我们两个?”
“没错儿!”
“既然它们是瞎子,您干嘛还要大折腾,又是弄柴火垛,又是穿这牛皮行头,直接黑着灯开车走过这道儿不就行了,反正您眼神好,黑灯瞎火也能看的见路!”
“它们是瞎子,但不是聋子!我们在车里有什么动静,它们听不到,可车子过路那么大动静,能听不到吗?“
“怪我搞糊涂了,那这刺儿头现在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车里的动静,应该也没什么招儿了吧?”
“你小瞧它们了,这刺儿头聪明着呢,有的是办法,你看着吧,过会儿,带头儿的刺儿头就要杀一个或几个体弱多病的同伴。”
“杀同伴做什么?”
“取卵!”
“取卵?什么卵?”在南京,卵就是男人的小吉吉,难不成,这些刺儿头都是公的,还长着人男人一样的小吉吉,乖乖,这画面,我真是羞于想象。
“卵就是它们肚子里还没发育的小刺儿头!”
“哦,原来是这样”顿时,我邪恶的想象化为一团泡影,“可是,把那玩意儿取出来干什么?”
“那东西夜里能发光,几十多米的地方都照的见,有了光,刺儿头自然能看到我们在什么地方了!”
“这不是同族相残吗?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残忍?总比干等着饿死强!”
两刻钟后,大雨停了下来。
“看样子,带头的刺儿头已经动手了!”
易师傅话音刚落,黑夜立马被划开一大道口子,一大片淡蓝色的光芒顿时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只见刺儿头的上空,飘浮着一个个绿豆大小的蓝色光亮的球状物,不计其数、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慢慢的向我们这边飘来,车里的蓝光越来越强。
“小子,刺儿头进来了,千万不要跟它们来硬的!”易师大声傅嘱咐了我一句。
“行,照您的话做!”
“砰砰砰”三声过后,我左侧的车玻璃咔嚓一声,碎的稀巴烂。紧接着七八个刺儿头就从车窗外就飞进来了,它们发疯的似得朝我猛扑过来,虽然我戴着头盔,可还是本能的伸手去挡自己的脑袋,看忽的一下,它们竟然慌乱急忙向后迅速退去,退到了车外,但它们并没有远走,就在车窗附近徘徊。
现在借着光,我总算看清了刺儿头的样子。它们身子上圆下平,感觉很像窝窝头,浑身上下都长满了黑紫色像刺猬一样的毛刺儿,脑袋像易师傅说过的跟七八岁小孩的差不多。眼睛跟猫的神似,但比鸡蛋还要大,两双眼睛向外翻凸,闪着光的血红色眼睛完全看不到有眼球在里面,眼框向里布满了杂乱的大头针粗细的血丝,涨起老高,给我的感觉,它们的眼睛好像要炸裂开一样。它们长着一张人一样的嘴,一张一合的,不时漏出尾端尖锐的细长的獠牙。但很奇怪,我现在完全看不到它们的鼻子和耳朵,还有之前抓弄过我的锋利无比的爪子。它们浑身湿淋淋的,还有水滴顺着毛刺儿往下滴着,不断的发着,那声音好像有人在拿刀子在划割玻璃一样。嘶嘶嘶’的声音不断往我耳朵里钻,让我心里一阵儿发慌,甚至让我感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非常不舒服。
“现在,碍着牛皮,刺儿头拿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暂时也算是安全。”易师傅开了腔。
“易师傅,我怎么看不到刺儿头的鼻子在什么地方?”
“这刺儿头跟人不一样,进气儿出气儿,全靠一张嘴!”
“那耳朵呢?”
“藏在毛刺儿里面了。”
“易师傅,我们整晚就这么跟刺头儿僵着,等到天亮也是个好办法!”
“刺儿头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能不能拿我们开刀,就要看它们还会不会放狠招儿了?”
“狠招儿?刚才它们可都弄死好几个同伴,这会儿它们还要做什么残忍的事儿呢?”
“要是这群刺儿头真是跟我们较上劲儿了,非得要把我们吃掉,肯定会在自己身上弄个出气儿的孔儿出来!”
“那怎么怎么弄?也不能弄个鼻子出来吧?再说了,它们不是闻不得这牛皮味儿吗?弄出来又怎样?”
“你想啊,这牛皮味儿是从它们嘴里进去的,它们感觉的到,但要是从别的地儿进去,那就另说了!”
“别的地儿?什么地方?”
“眼睛!”易师傅正色说道。
职业的本能,让我顺手拿出了相机。镜头对准一个刺儿头,快速锁定焦距,就在我要按快门儿的当儿,易师傅一个单手横空,挡住了我相机的镜头。
“不能拍照!”易师傅喝令我一声。
“怎么?不能照吗?”
“别怪我没提醒你!西凤镇守关口的人可查得紧,要是你拍的刺儿头照片被查出来,我们别说进镇了,被他们暴揍一还是轻的!”
“还有这事儿??不就是几张照片吗,用得着下重手吗?”
“西凤镇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会拿你当刺贩子,以为你来西凤镇是要做羊斧勾当的!”
“易师傅!你讲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又是刺贩子,又是羊斧的!”
“告诉你,最近几年,外面一直有人打刺儿头的主意,常有人出高价收购刺儿头,刺贩子也便应运而起。羊斧呢,就是西凤镇的人对买卖的俗称,地点也常常定在西凤镇!”
“在西凤镇?为什么选那里呢?照您之前说的,西凤镇的人应该容不下这事儿啊?”
“这是因为刺儿头到了刺贩子手上,往往很快就会莫名的死掉!而死了的刺儿头极易腐烂,也就半天的工夫。西凤镇是离这刺头儿出没的地儿最近的一个镇,那些出高价买刺儿头的人,可是要吃新鲜的刺儿头肉,喝新鲜的刺儿头血,所以西凤镇就成了做羊斧勾当的不二之地。当然,西凤镇的人自然是容不下这事儿,如果被发现,做羊斧勾当的双方,不论是谁,都会被活活打死,然后一把火烧掉,算是对死掉的刺儿头一种祭奠!”
“后果这么严重,怎么还会有人干着勾当呢?”
“传言,只要吃点喝点这刺头儿的肉和血,人的寿命就会增加一轮,还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有这么夸张吗?”
“传言而已,几分真、几分假,谁又说的清楚呢?”
“易师傅,你说,这西凤镇的人跟这刺头儿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呢?”
“几百年间,西凤镇的祖祖辈辈都把刺儿头当做活神灵,认为刺儿头是上天派下来专门保佑西凤镇的!逢年过节,镇上都会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用猪、牛、羊等牲口当做贡品来孝敬它们。”
“这刺儿头不是吃活人吗?怎么会成了保佑西凤镇的神灵呢?”
“据说,明朝的时候,一天深夜,百十来个带刀的黑衣蒙面人突然来到西凤镇。那时候,西凤镇当然也没有现在这么大,人自然也少,加起来也就五六十户人家。黑衣人快手快脚的把所有的住户们全都集结到一块儿,排好队形。紧接着拿出几幅画像,让他们一一辨认,问见没见过画上的人。可最后,住户们谁也没说见过画上的人。你想啊,这群黑衣人怎么会平白无辜的到一个破山村呢,肯定早有预谋。于是带头的黑衣人以为这些山野村民跟他耍诈,于是命人叫这些村民一个个到他的面前答话。到他面前的第一个村民刚说完没见过,咔嚓一刀,这个村民当即人头落地。其他村民看到这状况,吓得浑身哆嗦,连惊叫声都不敢发出,生怕惹了这带头的。山里的人不懂得圆滑,有什么就说什么,于是第二个、第三个也被那带头的咔嚓咔嚓,身首异处。说来也怪,到了第四人时,带头的刚要举刀,一大片黑压压的刺儿头突然飞了过来,犹如乌云盖顶,眨眼的功夫,这群黑衣人全都丢了性命,但村民们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所以从那儿之后,刺头儿便成了西凤镇人的活神灵。”
“没想到这刺头儿跟西凤镇的人还有这等源缘,这么说,这刺儿头是不会拿西凤镇的人怎么样吧?”
“没错儿,但凡西凤镇的人,都不会成为刺儿头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