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甫九弟左右:
初七、初八连接弟由便足寄回及由胡二、安七送回两信,具悉一切。亮一去时,信中记封有报销折稿,来信未经提及,或未得见耶?
廿六早地孔轰倒城垣数丈,而未克成功,此亦如人之生死迟早,时刻自有一定,不可强也。
总理既已接札,则凡承上起下之公文,自不得不照申照行,切不可似我疏懒,置之不理也。余生平之失,在志大而才疏,有实心而乏实力,坐是百无一成。李云麟之长短,亦颇与我相似,如将赴湖北,可先至余家一叙再往。润公近颇综核名实,恐亦未必投洽无间也。
初八日祖父大人八十四冥诞,共二十席。彭寿七、曾题五等皆来,留萧丕八之龙午饭。初九日温弟妇来曾家坳住,二妹子亦同在彼。七十侄女则回老屋。纪泽随易芝生至罗、李、峙衡三家拜年,即至沅堂先生家吊其师母之丧。温弟十一日至永丰等处拜年。澄弟拟节后至城一次。王福、韩升均不在此,余甚不方便。
近日身体略好。惟回思历年在外办事,愆咎甚多,内省增疚。饮食起居,一切如常,无劳廑虑。今年若能为母亲大人另觅一善地,教子侄略有长进,则此中豁然畅适矣。弟年纪较轻,精力略胜于我,此际正宜提起全力,早夜整刷。昔贤谓宜用猛火煮、慢火温,弟今正用猛火之时也。
李次青之才实不可及,吾在外数年,独觉惭对此人。弟可与之常通书信,一则少表余之歉忱,一则凡事可以请益。
清代三品文官官服上的补子玉班兄送弟《廿二史》甚好。余京中书籍,承漱六专人取出带至江苏松江府署中,此后或易搬回。书虽不可不看,弟此时以营务为重,则不定常看书。凡人为一事,以专而精,以纷而散。苟子称耳不两听而聪,目不两视而明,庄子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皆至言也。
家中四宅,大小平安。甲五目疾,右目尚未好,略有光,有辨对联字耳,左目已将全好。因谷四胡子仙逝,今日自往一吊,余亦未出门也。诸不详尽,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具。正月十一日。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七、初八接连收到弟由便足寄回和由胡二、安七送回的两封信,情况都已知道。亮一离开时,所带信中封有报销奏折手稿,来信没有提到这事,难道是没看见?
二十六日早地雷轰倒好几丈城墙,但没有攻克成功。这就如同人的生死,自有一定时间,不可强求。
总理军务既已收到公文,那么凡是承上启下的公文自然不得不照申照行,万万不可像我那样疏懒,置之不理。我生平的过失在志大才疏,有实心而少实力,因此总是百无一成。李云麟的长处和短处也和我很接近,倘若要去湖北,可以先到我家里一叙再去。润公近来多综核名实,恐怕也不一定能非常融洽无间。
初八日,是祖父大人八十四岁冥诞,共有二十席客人。彭寿七、曾题五等都来了,留萧丕八的公子吃午饭。九日温弟妇来曾家坳住,二妹子和她在一起,七十侄女则回到老屋。纪泽跟随易芝生到罗、李、峙衡三家拜年,然后到沅堂先生家,为他的师母吊丧。温弟十一日至永丰等处拜年。澄弟计划元宵节后进一次城。王福、韩升都不在这,我觉得很不方便。
近来身体稍有好转。只是回忆往年在外办事,错处很多,反省自己感到愧疚。饮食起居,一切和往常一样,不用担忧。今年假如能为母亲大人找一块好地、教育子侄稍稍有长进,心情将自然舒畅。弟年纪较轻,精力稍比我好,此时正应该全力以赴,早日整治图新。以前的贤人说过,应该用猛火煮,慢火温,弟现在正是用猛火的时候。
李次青的才学我确实比不上,我在外几年,对他深感内疚。弟可常与他通信,一方面表达我的内疚,一方面遇事可以向他请教。
玉班兄送来《二十二史》很好。我在北京的书籍多亏漱六派人取出,带到江苏松江府署中,今后也许容易搬回。书尽管不可不看,弟现在应以军务为重,所以不适合常看书。且凡人要做一件事,因专注而精进,因纷繁而散乱。荀子说过:耳不两听为聪,目不两视而明。庄子说过:用志不纷,乃凝于神。这些都是至理名言。
家中四宅老少平安。甲五眼睛患病,右眼还没有好,略微有些光感,能识别对联上的字,左眼已将全好。由于谷四胡子仙逝,今日我去吊唁,其他时间也没有出门。其他的就不多说了,随信问候,希望一切安好。兄国藩手具。正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