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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章志为什么要告诉我他要去万县,而又是那么的得意洋洋呢?”沈秋韵觉得有些不对头,她突然想起十多年前,川东地下党就是因为他的叛变和他带的策反分队被破坏的。她想起大姐最近曾在一封信中提起过章志,说他仍和姐夫在一个系统工作,已坐上了姐夫以前坐的那把交椅,军衔也与姐夫等高了。

“南京一成都一万县一?”沈秋韵紧张得几乎喊出来?“开县!”她怕因自己的失态影响了父亲的情绪,赶紧掩饰说?“爸,你躺下休息一会儿,我上街去力、一件重要的事情就回来。”

“有什么重要的事呀,坐不住了?”沈荣成很不高兴。

“是盛校长托我给他母亲买药的事,她母亲要的那种针药当地买不到,我答应下车买了就寄去,几乎忘了!”

丁桂兰:“去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沈秋韵跑到电话局去挂了长途,接电话的是代理乡长谭兴仁,她请乡长派人去找盛庚校长接电话。

盛庚在电话里告诉沈秋韵:“……老三是去成都接你们去了。”

难道司仲有什么不测?她放下电话想:开县没有地下党了呀!她多次听司仲叹息说:“找党难呀!这次派出去的人又没找到。”

沈秋韵边往回走边想:盛庚为什么还没接任乡长,他是民选的呀!蒋委员长不是讲民主政治吗?为什么谭兴仁总说委任书未到?他不交权,

一定情况有变!

沈秋韵回到家里,直奔沈荣成卧室。看见沈荣成在吃东西,高兴地说爸,你的气色好多了!”

“我本来就没有多大病。”沈荣成笑着从床上下来穿好鞋说,“就是想你们!”

沈秋韵心急如火,顾不得父亲的病情,一五一十地把在路上的想法告诉了沈荣成。沈荣成很仔细地听完后,说:“看来,司仲的处境是非常的危险了?”

“这几年,你们不是过得很平静吗?”从门外迈进来的丁桂兰问,“姑爷又闯祸了吗?”

“这哪里是闯祸?”沈荣成悄声对丁桂兰说,“这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叫母女俩坐下,自己拉把椅子挨着解释说桂兰啦,你不看报也不听收音机,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里说:在蒋介石统治区域,贪污遍地,特务横行,捐税繁重,物价高涨,经济破产,百业萧条,征兵征粮,怨声载道。”他越说越愤怒,“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司仲是个热血男儿,他能不起来为民而战吗?”

“咦!我看你那保路同志会的劲头又来了?”

“是呀,要再年轻二十年,我也要同他一起上山打游击!”

“咦!你怎么就不怕共产了?”丁桂兰吃惊±也问。

“贫富悬殊大得无法改变,已至U了你死我活的白热化时刻,改朝换代是必然趋势,谁也改变不了!共产党实行耕者有其田,发展民族工商业,

这是中国的唯一出路,我坚决拥护!”

“爸!”沈秋韵无比惊喜地说,“没想到你会这么开明?”

“形势逼迫我们不得不作出这样的选择。”沈荣成舒了口气拍了拍胸膛说,“秋韵,憋了这么久的话,今天吐出来,我的病全好了!”

“你还有话没说完,就全说了吧?”

“啊!幸亏你提醒。”沈荣成笑着转向女儿说,“你妈是让我告诉你,现在社会动荡,无法再经营那么大的摊子。我已把乡下的田地,让你姑爷悄悄送了一些给赤贫户,绝大部分和所有的厂子都便宜卖了,换成美元,用沈抗生的名字存了十万在汇丰银行,作为他将来留学的费用。余下的大洋给你姐五万,给你和司仲十万。”

“爸,我们的就不要了,留作你们自己用,以前给我们的一点没动哩!”沈秋韵轻言细语,“何况,你已经给了抗儿那么多!”

“我们还有这么多铺面开着的嘛!”沈荣成十分关切地说,“司仲要干那么大的事,要用不少钱的,你要全心支持他。”

“爸,我们吴家沟有百多石肥田沃地,一家四口用度颇丰。何况我和司仲都有薪水,成都的生意交给丁肖去做,你就退休享福吧!”

沈荣成:“也好。那你赶快回去,找人把抗儿送来在这里读中学,放心地去做你们的事。”

丁桂兰:“还是叫丁肖送你回去,把抗儿接来。”

沈秋韵听后,将司仲想把梁栋梁同抗生一起送来的想法也说了出来。“好哇!”沈荣成和丁桂兰异口同声地答应。

“他奶奶舍得?”丁桂兰问。

“丁肖去接时,倒是抗儿不想离开奶奶。”沈秋韵笑着说,“奶奶劝他说:你常念叨外公、外婆,表舅来接又不想走了?你要是真想他们,就无牵无挂地去,想我呢,放寒、暑假就回来看我。男子汉,做事要果断沉着,不能优柔寡断。读书奔前程,来去自如,你老子单独出去读书时也才比你大两岁哩!

“亲家母可真是少有的通理之人!抗儿想通没有,”丁桂兰问。

“爸妈,你们都年纪大了,他们来会添很多麻烦的。”

“有什么麻烦?”丁桂兰爽快地说,“两个孩子都喜欢读书,成绩又好又听话,有他们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你爸反倒不寂寞了!”

“对,对,对!”沈荣成眉开眼笑,“你回去告诉你的干姐、干哥,请他们放心我们一定像对抗那样爱他的栋梁的。”说完拿着沈抗生和梁栋梁的近照看个不停。

夜幕降临,灵通乡第九保保长王大敏接到乡公所的口头通知:“明天准备五十人的中、晚饭和茶水,不得有误。否贝儿,按通共论处!”王大敏觉得事关重大,顾不上吃晚饭,背上竹筒酒壶,装作去司君家打酒,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司君。

第二天天刚亮,两个穿着长衫的不速之客爬上了王大敏家的晒坝。

王大敏发现那个穿蓝布长衫的是乡长张向,便放下扫把迎上去:“张乡长,您早!”

“你就是九保王保长?”穿青布长衫的不等张向北介绍,开口便问。

王大敏看了张向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趾高气扬地看着王大敏说“你不用管他,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是。”王大敏心里凉透了。

“太平乡那边劫壮丁、绑孟乡长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一说一了。”

“听谁说的?”

“听张乡长在保长会上传达的。”

“那天,你保有异动吗?”

“没有。”王大敏用余光扫了一眼张向,见他在别人不知不觉中点了一下头。

“那边过来打点柴、煤炭的人没向你们这边的人摆过这事?”

“我没听见过,也没听别人说过。”王大敏说,“张乡长叫我们给保民们打了招呼:不准听信、传递谣言。我们山上的人,平时忙在田地里,抽空打点柴,很少时间与夕卜来的人走到一起。”

“你最近赶场去铁锁桥也没听到一些消息?”

“没有。我赶场忙起去忙起回,不爱吹龙门阵耽搁时间。”

“听说你很大黄桷树垭口的酒不错,铁锁桥街上都有人来这里打酒?”

“那是不假。”

“那个酢头师,很忙吗?”

“很忙,每天要出四大缸酒。”

“他不是带有徒弟吗?”

“做酒曲下药,看酒酿火候,勾兑等等,徒弟不管用,得他亲自动手才行。”

“您认识他?”王保长放松了许多。

“不认识。”青布长衫者对张向北说,“张乡长,你介绍一下,以后我还要来找他的。”

张向开口说王保长,这位是万县来的李克长官。是专门来调查太平乡孟乡长的事的,你要好好酉合。”

“啊!专区来的,请多多指教。”王保长连连点头,带笑哈腰。

李克是章志的化名,川东连续发生农民暴动,大后方动摇,蒋委员长震怒,遂令国防部保密局派员调查处理。章志请缨,毛人凤令他兼任新设川东站的站长。他飞到成都办理了有关事宜后直插开县,马不停蹄地奔赴太平、铁桥、灵通一带明察暗访。他在太平对颜开春说农民夜校和吴家沟是重点之重!你就把这两处的事情认真梳,仔细篦。高梁山游击队的旗帜都打出来了,还去想什么四十八漕、开江陈魔王?明明是共产党作祟,为什么不抓住司仲的老根底,顺藤摸瓜?”

颜开春见章志把他们当饭桶,心里不服。问:“李站长,司长官早年失足,已弃暗投明多年。现在,他是国军部队给假回家医病的国军现役中校,一直领着军饷。我们没有理由去怀疑他呀!”

“我是说我们要打开思路,”章志知道,颜开春是在讥笑自己是个改俏货。在同行面前无法瞒住自己的身份,使他十分的尴尬。于是绷着脸说,“在没有证据之前,决不能打草惊蛇。”

章志还是沿着十多年前的路子,从太平去了义和场街上。

三更时,义和乡公所的张老厨子赶到吴家沟向司仲报告:“十多年前那个章驼背又来了!”

“您没看错?”

“重庆口音,那一说话就直眨眼的小眼睛,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张老厨子说,“他还仔细问梁五可和龚校长家人哩!”

司仲送走张老厨子,马上去学校找到胡麻子,说:“立刻通知司君和龚大队长密切注意章志的动向,他去灵通乡一定是冲司君去的,此人又是来者不善!”

“三哥,这次我们叫他有来无回!”

“时机成熟了再说。”……

胡麻子到大山水黄桷树桠口,向司君通报了情况。

司君笑着说张向听完李克的来意说明,马上派人告诉了我,说李克是冲着我来的。李克来后,王保长来向我讲的情况,证实了向北的判断是正确的。但都不知道他就是章志!”

“不出三哥所料,你已被章志怀疑,大山水煤厂可能暴露。司令部必须马上转移到洪崖沟。”胡麻子对司君说。

“这么急吗?”

“太平乡公所楼上的两挺机枪已经对准了吴家大院。”胡麻子说,“章志已经发现:武朝冉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的,他,甘了死的共匪游击队长是假的,但还不知道是孟林。”

“尹老二这下危险了!,司君急了。

胡麻子:“所以,三哥说,在他还没对我们下手之前,利用他们狗咬狗的机会,让尹老二暗地同我们联手灭掉章志!”

“好办法!什么时候动手?”司君急问。

“我马上去汪丁竹那里检查军事训练和武器?单药的现有情况,让矿工大队待命出发。”

“你一定要给汪丁竹敲警钟。”司君说,“你们上次在太平得手,他有些骄傲了,就连队员们都认为打仗容易得很,像过家家似的。对付章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已对他们进行了严厉批评,你再强调一下。”

“啊!竟然有这种想法?”胡麻子说,“我得好好敲敲这个汪丁竹!”

司君矿工中队扩编后,他当了大队长,担子更重了,处事应该更稳重。”

胡麻子想起问:“君哥,三哥说,你找尹老二帮忙买回的两挺机枪配给了矿工大队,加上从太平乡公所提来的那挺,每个大队和司令部都有了。

余下的钱多买冲锋枪,三哥想给矿工、农民两个常备大队的每个小队长都配上冲锋枪。”

2司君三哥是说过,只是钱还差得远哩!”

胡麻子:“三哥说,他已叫沈校长到成都提款去了,钱不成问题。”司君老用嫂子家的钱……”

深夜,梨子园陈家老屋四合院,门楼上的桐油灯忽闪忽闪地亮着。屋外放哨的胡麻子紧张地看着门楼上报警的灯光,这是正在屋里如开的县工委会的最后一道警戒线。

会议召集人余常首先组织大家学习中共中央《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关于重新颁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训令》等文件。

进行了一天又半夜的讨论,下半夜与会者们刚人睡,胡麻子接至U内线送来的情报说,天亮后国军三六九团一个连开到竹溪乡配合乡保保安队清乡,抓共产党和游击队。

余常听完胡麻子的汇报,赶紧叫醒与会人员起床开会。他通报完了刚收到的紧急情报后,说上级已批准了我们关于组织问题的处理报告,恢复柯南山、张北可、洪军、东方叔、胡麻子、汪丁竹等同志的党籍,党龄都从各人人党时算起。”他接着宣布,“经上级准,县工委由司仲、史镇、柯南山、洪军、余常等五人组成。军事委员司仲,兼任高梁山游击支队党委书记。工委副书记柯南山,兼任高梁山游击支队党委副书记、政治委员。组织委员史镇,兼任组织部长。宣传委员洪军,兼任宣传部长。余常任工委书记。”

“来前,我向临委提议由原开县中心县委书记、高梁山游击支队司令员司仲同志任工委书记,我任副书记。”余常对委员分工解释说,“临委向司仲同志征求意见,他说他负责军事工作,必须把主要精力放在游击队的建立、建设和军事行动方面,再无法顾及其他方面的工作。他同时向临委提出了分工建议。临委考虑军事工作的特殊性,同意了他的意见。”

“同意!”大家异口同声。

余常扔了烟头,笑着说我也同意!”

“工委最近的工作,主要考虑了以下几个方面,请大家审议。”余常继续说,“一、清理、整顿党务,恢复和发展党员、党的各级组织。二、地方工作要为军事工作服务,各级党组织做好军事情报的送达、后勤保障工作,以利游击队粉碎敌人围剿。三、做好统一战线工作。柯南山同志仍任民联主席,建议增选吉月为副主席,协助柯南山同志抓统战工作。已委托司仲同志向吉月谈了暂不准他人党,是为了让他留在党外更有利地做好统战工作的意见,他非常高兴地接受了党组织的安排。”

远处响起了枪声,余常宣布散会。

司仲安排余常、史镇随胡麻子撤离,洪军同张北可一起走。南山同我一起去大山水煤厂,与部队会面。”

余常说:“按司仲同志的安排撤离,大家注意安全。”……

司仲和柯南山到了大山水煤厂,由柯南山向等在那里的干部宣布了任职调整的命令:

一、川东游击纵队党委委托宣布:胡麻子为川纵高梁山支队参谋长。

二、高梁山支队任命:

汪丁竹为川纵高梁山支队矿工大队大队长。梁汝财为副大长。

龚疤子为川纵高梁山支队农民大队大队长。

张北可为川纵高梁山支队寄生大队大队长。

柯南山接着传达了县工委的决定:恢复胡麻子、张北可、汪丁竹的党籍,党龄都从人党时算起支队党委准梁汝财、龚疤子为中共预备党员,预备期三个月。

柯南山组织大家学习、讨论了县工委会上学习的三个文件和传达了县工委会议精神后,返临江市召开民主联合会委员会,根据县工委的决议,布置了下一步的工作,并单独向吉月传达了县工委的决议。

……初夜,月色朦胧。

联络员李海生跑到大山水煤厂来,将内线送出的紧急情报向胡麻子作了报告。

胡麻子打发李海生走后,立即叫醒司仲。司仲听完了胡麻子的汇报,对他耳语了行动方案,跳下床说赶快带干部小分队,出发!”

……驻太平乡清共的县警察中队中队长颜开春,来这里已有月余,他走遍了每个保甲都未发现一点共党的蛛丝马迹,反倒觉得太平乡里很平。

颜开春发现武县长最近最爱听的报告,全是个乡镇上缴的捐税多,抓的壮丁多……自己便从这个方面下工夫,经常派一两个小队下到边远的保甲去催捐、催款、抓壮丁。害怕匪患的大豪绅们,见他身边留有一个机动小队,为了家里遇匪时能及时请动他,便常请他去打牌、吃喝。牌桌上多进他银两,酒桌上让他酩酊大醉,昏沉沉地听他们使唤。天长日久,豪绅们纷纷效法,轮流吃请。而今,颜开春的机动小队,经常有两个班在外给豪绅家巡逻、保驾,自己身边只留有一个班。天黑前内线听颜中队长对厨子说谭乡长明天上午才回来,今晚,我请了两桌客,来打牌值夜,你多准备些好酒好菜。”

颜开春向厨子说完,马上去看驻在学校的机动小队。今天仍有两个班去豪绅家巡逻、保驾,留下的一个班只派了两名去乡公所门前站岗,其余的警丁都在待命。三挺机枪和机枪手也留下来护卫乡公所……

司仲一行,两人一组分三路急行军三点前赶到太平桥前的麻相卩林时,李海生气喘吁吁地跑来向胡麻子说:“报告二号:又接内线报告,情报无误。”

“知道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回家休息。”胡麻子转身向司仲请示,“报告一号,情报无误,请指示!”

“按预案实施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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