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满满都是当时的回忆,足够清晰,却一点都不美好。
于是在沉默一会儿后,才继续道:“母亲是支持的,但当年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让母亲受了伤,智力退化成孩童,现在……就和小孩子一样。”
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起。
唯一的这一次是对她,的确是不堪回首,却没有必要对她隐瞒。
“……这样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曲莘烟望着远方,目光有些悠远。
说起小孩子,倒是让她想起了之前在商厦里两次遇见的女人,似乎也是之前受过伤,何其相像。
“父亲一直是不希望我做这个,”往后躺了躺,他顺手将她勾进怀里,“一度逼我退出。”但他并不想,一直顶着这样的高压坚持着,才有了今天。
闻言她默默抽了口气,眼睫垂了垂,手摸索过去牵住了他的手指,用力收紧。
“应息迟,”笑了笑,她看着他的眼睛,“就算没有人支持你,我也以你为豪!”
就算所有人都不支持他做这个,就算所有人都逼他退出,她也是一直站在他这边的,以他的荣誉为荣誉,以他的骄傲为骄傲。
睡下之后,应息迟还辗转难眠。房子内漆黑一片,拉上的窗帘一丝光都透不进来,静谧无比。
他想起了方才她说过的那番话。
就算没有人支持你,我也以你为豪。
他想,这是他听过最好的情话。
比赛随着日子的流逝逐渐推近,应息迟也跟着加长了练习时间,曲莘烟从中午给他带饭开始,就会在场地里陪他,等他一起回家。
比如现在他在练习,她无聊就拿着平板在一旁玩游戏,刚一局结束,身旁就有人坐下,拿了瓶水仰头在喝。
“累不累?”她放了平板,指间握了块毛巾给他擦汗。
他刚喝完,拧紧瓶盖后就势握住她的手,擦了满额头的汗水。
“无聊吗?”声音低低地,曲莘烟觉得简直就像他拿了根羽毛在她心尖上轻轻划过,痒的不行,“困不困?”
她赶紧扼杀了脑内想法,正经地摇摇头。
他唔了声,没接话。
正好也有队友过来休息,笑嘻嘻地就靠过来。
“是不是很无聊?要不给你块滑板玩吧?”说着真的递了过来,滑板上画着花俏的图案,颇具个人风格。
曲莘烟一愣,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不会……”
队友哎了一声:“大嫂你真是太客气了!”
曲莘烟被他那一声“大嫂”给雷的外焦里嫩,面色红了红,没敢去看身侧应息迟含笑的眼眸,霍地站起来一把抢过滑板,掉头就跑了。
落到应息迟眼里,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夹着尾巴的兔子。
曲莘烟是真不会滑板,但是好奇心还是有的,她踩着玩了会儿,更是对那些能在横杆上翻来覆去的人崇拜。
像她这种跳都跳不起来的人,玩极限运动就是没戏。
曲莘烟后来是被吵闹声给惊醒的,她正玩的嗨,完全没注意到身侧人员的流失,等反应过来,一队的人已经都在远处,她眸心一怔,顺着走了过去。
周围已经被人围住,曲莘烟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里面究竟怎么回事,被围在正中央的居然是许多天没见的岳宜,目睹那惊惶无措的表情,她的心缓缓沉下。
岳宜回来的时候路过这片场地,正好看见有个人躺在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受了伤昏迷在地,她正好会医术,顺手就帮这人给包扎好,处理了伤口。
谁知刚想走这人就醒了,死活要将这事赖在她身上,非说她是弄伤他的罪魁祸首,直说要赔偿。岳宜当然不可能点头,当下就僵持住了。
看她不肯承认,来帮忙的那人队友自然越来越火,脾气一上来就要挥拳过去。
不料半途被人截住。
“干什么?”那人脸色不善,挣了挣手腕,偏偏被捏的很紧,“放开!”
应息迟没答,骆闵就帮了接了话:“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那人却不以为然。
“怎么?伤了人还想不负责,哪有那么好的事,要么给我赔,要么就等同还。”这意思便是要在岳宜的身上也弄出同等的伤来。
自然不可能有人同意。
首当其冲便是骆闵:“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搞笑,谁看到是她弄伤的你队友,证据在哪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那人冷笑,用力一把抽回了自己手腕,转了转。
“我队友醒来就看见她在旁边,不是她做贼心虚还会有谁?告诉你们,这事儿不好好解决就没完,别想……”
“没人不想好好解决!”话忽然被打断,那人循着声音望去。
应息迟冷眼看着这些人,视线落到岳宜身上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事情究竟怎么样?仅听片面之词太过武断,这场地有监控,究竟是谁做的,一看就知。”
话说骆闵松了口气,比了比大拇指的同时还不忘趾高气昂地哼气:“有本事看监控啊,只会说说说有什么意思,监控调出来!”
在旁边围观的并不止应息迟的团队和当事人,还有很多在这里练习的人,当下也附和了骆闵,要求调监控。
那人自然不会拒绝。
接下来便是和管理场地的人沟通,以及去监控室调监控,当镜头前显示这人是被自家队友撞去时,所有人都哗然。
果然是一场误会。
那人心知自己有错在先,道歉态度倒是良好,岳宜也没太在意,靠着应息迟站就准备跟他离开。
但这时应息迟却突然朝着人群后走去。
岳宜心一凉。
果然是去接曲莘烟,岳宜目睹着两人越走越远,虽然不太高兴,但看到曲莘烟脸上的表情,还是放下了心。
这证明……她的计谋成功了!
“做的不错!”
胡思乱想间,入耳的是席深的声音,她偏头望去。
正好参与此事的人都围在了一块儿,放眼看去没有人在注意这边。席深趁着这会儿,拇指摩挲着下巴,勾了嘴角。
“演的都很不错,我会履行我之前的诺言,想要什么都可以!”
应息迟发觉曲莘烟似乎有点不对。
这种感觉从很早就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还未散去。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只看见她微冷的表情,早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凝目沉思。
问题是出在他身上吗?
想了半天都没个所以然,应息迟还是一头雾水,他索性起了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刚喝了一口,突然福至心灵,灵光一闪。
是不是……
他捏紧了玻璃水杯,杯中一晃一晃的水上下沉浮如他此刻的心情,应息迟一拍额头明白过来,放了杯朝外走去。
轻敲了门,没有人应答,应息迟愈发肯定心中的想法,再等等还是无人来开门,他果断回自己房间。
从阳台翻过去!
吃完饭回来后,曲莘烟洗了个澡,就像现在一样靠在床头一动不动。
发呆。
白天的一幕幕如同慢镜头的电影一般,一遍又一遍,更是深刻地在她脑海里回放,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他是怎么帮岳宜解决问题。
记得他是怎么帮岳宜挡去危险。
记得他是怎么维护岳宜。
思绪走的不成样,等她回过神时,眼底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湿湿润润的,仿佛下一秒就会顺流而下。
其实……她不想这样。
她知道岳宜是队医,她知道他是在帮助队友,她明白所有的事理。
可她忍不住难过。
那感觉就像一只手在扼住她的脖颈,收紧的手指一点点掐着她的呼吸,分毫不剩。
她喘不上气来。
大概是体内的占有欲在作祟,让她现在这般难受。
用力眨了眨眼,覆盖掉眼底的那层湿润薄雾,她抱紧双腿,脸埋在膝盖间。
应息迟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坐在床上,把自己抱的太紧。
看上去……就像被抛弃了的小动作一般,可怜兮兮。
他的心难忍一软,稳步上前。
曲莘烟已经听见声音,虽然惊诧他是怎么进来的,却也没有抬起头,心间这会儿正梗着一股气,不想理他。
他未发一言,自发坐上她的床,长臂一揽就将她整个抱进了怀中,坚毅的下巴抵着她的肩口,鼻息喷洒在她耳廓周围,他声音清润温柔。
“是我错了。”
是他太过注重去维护队友,明知那是她并不太喜欢的岳宜,还是在她眼皮底下保护。
“以后这种事,我会交给别人做,”声音轻轻,“不要生气了,嗯?”
无人应答。
眼底浮起无奈的笑意,他继续哄了一会儿,但怀中人还是一声不响,他只得道:“我去给你倒杯牛奶,早点睡。”说着他真的松开她,去厨房泡了杯牛奶后回来,等牛奶凉了些,才将温度正好的玻璃杯放进她掌心。
“喝完就睡觉,别乱想,嗯?”揉揉她头发,应息迟朝着外头走去,“晚安。”
玄关有清晰的关门声。
掌心温热,乳白的牛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曲莘烟看着那白白一层,心思百转千回,她忽的用力将杯子一放,赤着脚追了出去。
他刚好准备关门,她就着快步的姿势将门按住,另一只手顺势拉住了他的衣角,没等他回头,她闷闷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