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岚的梦里出现了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扭动着身体,
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上,突然显现出一片红色的血迹,
渐渐扩大、扩大,直到整张床全部被血染红,
仿佛能够闻到腥味。
吴岚的胃酸反了上来,恶心得她直想吐。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干呕着。
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
吴岚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郑蓉蓉前一阵子总是会将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对着马桶呕吐,原来是这样。
吴岚的耳朵里飘来很久很久之前听到的一句甜得发腻的声音:“女孩子独自一人睡宾馆,挺危险的。”是啊,是很危险,所以有他陪她,就不危险了吧。
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总是会浮现出来,像是紧紧缠住吴岚的水草,怎么甩也甩不开。
吴岚的梦里出现了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扭动着身体,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上,突然显现出一片红色的血迹,渐渐扩大、扩大,直到整张床全部被血染红,仿佛能够闻到腥味。
吴岚的胃酸反了上来,恶心得她直想吐。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干呕着。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
欺骗了我这么久,还能够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骂我卑鄙。
现在是谁卑鄙,是谁卑鄙呢?
周晓阳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阵一阵像针扎般的疼。
“啊,头好痛。”周晓阳皱着眉头,用手轻轻揉了揉。
“昨天你差点没把我们吓死,”郭文轩一边吃早餐一边说,递给周晓阳一杯豆浆,“喝点儿吧,可以解酒的。”
“你怎么在这儿?”周晓阳满脸疑问。
“我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你昨天晚上醉成那样,我不在这儿照顾你你早就死在地上了!”郭文轩的脸上带着些许愠色说道。
“哦?是吗?那谢谢你了啊。”周晓阳接过豆浆,仰脖喝了下去。
“昨天晚上你说你和吴岚分手了?真的假的?不会是吵架了吧?”
“真的,大吵了一架,她提出来的。”
“你俩肯定又是因为什么误会吧。”
“她就是不相信,怎么解释都没用。”
“过一阵说不定就好了,你们需要冷静几天。”
“对,我也觉得,还是双方都冷静冷静好啊。”
周晓阳把喝完的豆浆杯扔到地上,又钻回被窝里。
“你还睡啊,这都快中午了,你可真是头猪。”郭文轩嘲笑他。
周晓阳突然将被子掀开,坐直了上身,问他:“我手机呢?”
“你手机在……”郭文轩环视了一下四周,“哦,看到了,在那儿!”他指指桌子上昨天摔开的手机。
周晓阳一把抓过来,把电池放进去,盖上后盖,按了开机键。看到屏幕重新恢复了亮光,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坏了呢。”
周晓阳无意中又打开了昨晚吴岚给自己传过来的照片,盯着看了半天。
“这么清晰的画面,应该是很高像素的手机拍摄的,而吴岚的手机并没有那么高的像素啊!”他自言自语道。
“说什么玩意儿呢?”郭文轩凑过来,看到了手机上的照片,“天啊,这不是你和夏婷吗?”
“我俩就是出去吃了一顿饭,本来没什么,就是有人故意这样偷拍的,这么清楚的画面,是不是应该用很高像素的手机拍出来的?”
“对啊。”郭文轩仔仔细细地放大来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误会吴岚了?”周晓阳从床上跳起来。
“你看,我说吧,就是因为误会!你快点去找她道歉吧!”
周晓阳连外套都没有穿,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带手机,走到她们宿舍的窗户前,用力地敲着玻璃。
“吴岚!吴岚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他边敲边喊。
“谁啊这么吵,”蒋玥玲把窗户打开,阴阳怪气地说,“吴岚没在宿舍,你不知道吗?”
“没在宿舍?她去哪儿了?”周晓阳喘着气问她。
“你真的不知道吗?哈哈哈……”她突然笑了起来,“你等一下。”
她转过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手机,然后点了几下屏幕,隔着透明的玻璃,让他看:“喏,刚收到的短信,应该是群发的啊,你没有收到吗?”
画面里,吴岚的背影和转过来的侧脸清晰可见,她正在往大门里面走,头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清楚地写着几个大字“XX妇科医院”。
“看来她当小三的传言是真的啊,起初我还不相信呢,这么快就有孩子了,肯定是要私自打掉啊。”蒋玥玲鄙夷地说。
周晓阳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身体开始颤抖,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吴岚的侧脸。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意相信。
就那么愣了几秒钟后,他突然恢复了意识,撒腿就跑,一路狂奔出了学校。
外面的阳光格外明媚,阳光柔和地照着大地,风却有些大,呼呼地刮过耳边,吴岚将凌乱的长发揽到耳朵后面,逆着阳光抬起头,看到医院上面的大牌子。
“终于找到了。”吴岚回头向四周看看,确认没有被熟人看到之后,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
看到郑蓉蓉的时候,她已经虚弱地躺在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头发被枕头压得非常乱,额前和耳际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她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睛没有一丝神采,呆呆地看着窗外,眼珠子一转不转,深紫色的嘴唇微张,上面有干透了的红色血迹,嘴唇干裂得像是一条干涸很久的河,只剩下龟裂的黄土地,咧着大口子,像是深深的沟壑。
“蓉蓉,有点事儿所以来晚了,”吴岚走过去坐在病床上,紧握住郑蓉蓉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手心冒着冷汗,摸上去像是一块正在融化的冰,“都弄好了吗?”
郑蓉蓉扭过头,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木讷地看着吴岚,点点头,泪水缓缓流了出来。
“疼……吗?”吴岚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小心地问了出来。
“疼……”郑蓉蓉沙哑着声音说,“特别……疼……”
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用很冷漠的语气像背书一样说:“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同房,小心着凉,也不要吃辛辣食物……”
郑蓉蓉“恩”了一声,喉咙里发出的沉闷声音。
“好了,你可以走了。”医生淡淡地说。
“怎么可以这样?她才刚刚做完流产!你没看她现在身体这么虚弱吗?你说这样要怎么走啊!你们也太不负责了吧?”吴岚突然气愤地吼道。
“哎呦,我说这位姑娘,你以为所有的病床都很空闲吗?你还想让她在这里睡大觉啊?外面排队等候的人可多着呢!她在这张床上多待一分钟,我们医院会少多少利润你知道吗!”医生尖酸刻薄的话从口罩里像机关枪扫射一样突突突地射出来。
“我走,吴岚,不要再和她吵了,没用的。”郑蓉蓉用手撑起身子,却疼得叫了出来。
医生用轻蔑的眼神看了郑蓉蓉一眼。
“你这样怎么走啊!”吴岚过去把她扶起来。
“就这么走吧,我没事了。”郑蓉蓉将被子掀开,慢慢地挪着腿。
吴岚帮她穿上鞋子,搀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瞪了那位医生一眼。
“先坐在椅子上吧,休息会儿再走,”吴岚将她搀坐到走廊的座椅上,生气地说,“那人怎么那么讨厌啊,什么态度!不知道顾客就是上帝啊,怎么能那样对待病人,良心被狗吃了啊!催什么催,又不是没有交钱,我都快气死了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呵呵,我都习惯了,我刚来的时候,她的态度更恶劣。”郑蓉蓉无奈地笑笑。
吴岚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郑蓉蓉苍白憔悴的脸,说:“你看你的嘴唇都裂了,我出去给你买瓶水,你坐在这里等着我啊!”说完,穿过走廊,不见了身影。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算我求你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求你了……”郑蓉蓉可怜的声音又回响在吴岚的耳边,“我知道对不起你,也不奢求得到你的原谅,只要你不告诉周晓阳,你打我骂我恨我都可以!我不希望让他知道,我不希望耽误了他的前程,让他永远活在别人的骂声中,我会安静地把孩子打掉,所以不要说……求求你了……”
昨天晚上,郑蓉蓉跪了下来,鼻涕眼泪的混合物在她小巧精致的脸蛋上,像糊着满脸的蛋清面膜。她的语气极其诚恳,表情极其真挚,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令吴岚原本气愤的心也慢慢软了下来。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了……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该给谁说……我好害怕……真的好怕……”
吴岚轻轻蹲下去,抱住她,落下了一滴眼泪:“别怕,有我在呢,我陪你一起。”
“真的吗?”郑蓉蓉抬起哭得稀里哗啦的泪脸,眼睫毛还湿漉漉的,一眨一眨。
吴岚点点头,将她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抱紧了。
吴岚下了楼梯,跑出了医院大门,望向四周的店铺,看到了一家便利店,她转身刚想跑过去,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吴岚一回头,惊讶地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