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沉吟之时,万三突然走进营帐,告诉李自成,派去皇宫里的杜勋回来了。
李自成闻言一喜,让万三赶紧把他叫来。
看到杜勋的时候,李自成又忍不住笑了一阵,只见杜勋蓬头垢面,像是个过街老鼠一般,连少有言笑的芸析看到他那副模样,也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派你和曹化仁去讲和的,你怎么弄得更乞丐似的。”
“臣,愧对王爷抬爱……”
杜勋凄惨一句,竟是趴在地上呜呜哽咽起来。
“爱卿切莫慌张,有什么事尽管说来,本王一定给你做主。”
李自成装作一副慌张的模样,心底却是冷笑不已,一个叛徒,进皇宫容易,出来的时候可就不好说了,李自成本以为,若是议和不成,他和曹化仁都会死在宫里。
杜勋跪直身子,擦掉眼角的泪水,把几日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他和曹化仁一同进入皇宫之前,杜勋几番劝告曹化仁,切莫心高气傲,免得惹怒了皇上,没想到曹化仁不停,依旧以为杜勋是他的臣下,心高气傲,直接在太和殿里被皇上一剑刺死,因为要留着杜勋传旨,故而杜勋侥幸逃得一命。
出了宫后,一路上的人都对他敌视起来,才出宣化门,先是被不知道那里挑出来的太监给揍了一顿,又被拉粪的屎官泼了一桶粪水。
来到城里,又被人以为是宫中被贬出来,沦为庶人的贪官污吏,冲上来就在他身上乱抢一番,除了身上的官服和圣旨,包括靴子内衣在内,全部被人抢了去,再出两道防线,又被刘宗敏的军队抓住,以为他是皇城的官员,要不是他说明巨细,刘宗敏又过来辨认,他现在还在受着刘宗敏军队中那些士卒的折磨。
“王爷,皇上不和,我们是不是要攻打京城?”杜勋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已至藏在怀里的圣旨拿了出来,脸上满是期冀。
王承恩、王廉那些太监,一直打压着他,本就是因为心中不爽才反叛出逃,经历了今日一事,他便更加憎恶二人了,恨不得李自成快些打下京城,把这两人给杀死。
“这个我自由安排,你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李自成轻哼一声,让万三把圣旨递过来。
杜勋回到军中只换了一套衣服就过来报信,身上还带有些尿骚味,还好二人都已经把饭菜吃完了,不然杜勋在此,定会扰了二人吃饭的心情。
圣旨上也有一股尿骚味,不过杜勋把它藏在怀里,所以没有被浸湿,只是沾染了杜勋身上粪水的气味,气味并不浓烈。
李括扯下圣旨上的黄线,展开看了片刻,顿时发出大笑之声。
“笑什么,这可是很严谨的事情。”
上一世,芸析一家都被皇帝的一道圣旨毁灭,所以她对朝廷有一种抗拒感,但从心底,对圣旨一类的东西,还是充满敬畏的。
“朱由检那个龟儿子,气急败坏,居然拿圣旨写这些东西…哈…哈哈哈……”
李自成笑着,将手中的圣旨递给芸析,芸析鄙夷一眼,接过圣旨看了看,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圣旨上写的都是骂人的话,什么竖子、黄口小儿之类的,像是一个小孩子看不惯某个人,胡乱发泄似的,不过圣旨上还是明确了一点,就是大明绝对不会投降,也不会议和,大明皇室和忠心大明的臣属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芸析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字迹上来看,这个皇帝为人正直,做事果断,就算在怒火攻心之下也能理智行事,温雅又不是刚烈,乃是个实实在在的正人君子,按理说来应该是个能够使国家富强的明君。
可惜的是,他生错了时代,太监乱政,官僚阶级混乱不堪,贪官无数,忠君爱国之人少之又少,民生在怨,这是近两百年积累下来的祸患,加上天灾不断,即便朱由检再怎么努力,也无力挽救割据。
或许真的就像人们说的,这就是命吧,有些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即便你的能力再大,也挽回不了任何东西。
李自成将杜勋喝退下去,又把牛金星叫来,把今日的事情给牛金星讲了一遍,想看看牛金星的打算。
“北方既定,涿鹿中原指日可待!”牛金星当即断言道。
“今天早上先生才说不可,怎么现在就变了挂了?”李自成道。
牛金星笑道,“所谓天下大势,只不过是一种趋势,所谓成事在人,天象只不过是一种征兆而已,人跟着这种征兆去做,就会得到眷顾,但做事的终究是人,人不能逆天,但能根据上天的指示,改变天下的趋势。”
“现在我们已经没剩下多少银两了,近十万大军,有五成是三个月前就没有再发过饷银的,王爷和侯爷的两支大军,共计有五万多人,已经半年没得到过饷银了,现在闯军所剩的银两已经不多,如果不打进京城,动用国库里的银两给诸军发放饷银,势必军心不稳。”
“你以你所见,该如何是好?”李括心中也极是矛盾。
牛金星说的是事实,他座下的十万大军本就是起义的割据势力组成,大多都是被迫颠沛流离,不得已在到军营之中,用命还钱,他们大多都是有家人的人,一家子也要靠他们养活,要是两个月内再不给这些士卒发饷银,估计闯军就会自乱阵脚,届时想要弥补都难。
“我本想让王爷退居金陵,以金陵为首,覆盖江南江北依旧荆楚蜀地,先募集一次军资,晌午的时候我有打量了一下天下局势,除了苏州、益州、荆州、苏州和金陵五处,其他地方都难以募集到银两,而这五处州县加起来,哪怕是强行征税,到手的银两也不会超过三百万两。”
牛金星脸上也露出无奈,“为今之计,只有攻打皇城,以国库中的饷银补充军资,待一统中原,再作打算。”
“如果清兵南下,那又该如何?”李自成犹豫道。
“王爷方才也说了,吴三桂现在犹豫不决,吴三桂是个明白人,肯定知道胡人统治中原和汉人统治中原的好坏,我们只需要加强和吴三桂的联系,现颁发多给他一些军资,动之以情,施之以利,待之以理,沉落天下大定之后,分封他诸侯国,他必定会帮助我们抵御清军。”
李括依旧犹豫不决,茫然的望向芸析,现在的他是身不由己的,找到芸析之后,什么天下,都不重要了,他可以带上张氏和芸析一起回到故里,过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可是他要是离开的话,十三万大军群龙无首,必将大乱,而且张氏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牛金星、李通等人更加不会,他们都是士族出身,身上的那种贵气早就深入骨髓,让他们当一个下贱的贫农,是如何也不肯的。
再则,大军粮饷问题还没有解决,若是他就这么走了,不能及时找到人代替自己的位置,这些士卒也会怨声载道,届时烧杀抢掠,才是真正的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芸析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能理解李括的苦楚,淡淡一笑,伸手擦掉李括嘴边残留的饭粒。
“只要是你真心决定的事情,我都随你。”
牛金星闻声,朝芸析投去一抹赞赏之色,又望向李自成,等李自成下最后的决定。
“打!”
良久,李括终于厉喝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大营。
李括掏出怀里的闯王玉玺,朝牛金星道,“整兵布阵,全力进攻皇城!”
牛金星脸上露出喜色,恭恭敬敬的朝李括一礼,接过闯王玉玺除了营帐去。
“万三、万七!”
“属下在……”
万三和万七同时走进营帐,满是恭敬道。
“你俩速速赶去广宁门,让权将军整军,全力进攻皇城,并设法筹集银两,可以抄灭贪官,但不得搜刮任何民膏民脂,否则军法处置。”
“是!”二人应声,接过李自成扔过来的手令,快步离去。
李括转身拿上战甲,满是深情的望向芸析道,“等我,三天之内,我必定攻下皇城,接你进入皇宫,封你为妃。”
“我不稀罕……”
“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芸析俏脸微红,伸手抢过李括手腕上的战甲道,“我帮你穿吧,来了这么久,还没给你披过战甲呢!”
李括心中一暖,头颅微微前倾,在芸析额上轻轻一吻,感觉到芸析发烫的身子,李括戏谑一笑,“居然害羞了……”
“给你点颜色就想开染坊,真是作践!”
芸析顿时气息一变,犹如怨妇一般瞪着李括,“给老娘站好了,要是敢乱动一下,老娘给你好看。”
“这女人啊,真是经不得夸……”
李括感叹一句,感觉腰间一痛,咧嘴一笑,再不敢言语,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芸析把弄,还不是抿了抿嘴,似有会为之意。
不过片刻,李括便穿戴整齐,“葛二!”
“属下在……”
“你个莫七他们留在营帐,好生看护夫人,要是有个好歹,提头来见……”
“不用了。”葛二还没应声,便听见芸析温柔一叹,“带着他们去吧,漠北就住在隔壁的营帐,你走以后我过去找他,这里有漠北陪着我就够了。”
芸析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相比而言,我更担心你的暗安危,保护好你自己,我就万事大吉了。”
“可要是有人偷袭怎么办。”李括紧张道。
芸析嗔怒的瞪了一眼,“打不过,还跑不过么?”
闻言,李括尴尬一笑,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见过轻功超过漠北的人,就连自以为最快的萧风,速度也只是漠北全力施为的七层而已,要是跑,李括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人可以追上漠北的。
“那罢,我就先去了。”
芸析应声,一路将李括送道大军集结之处,才略带不舍的退了回去,唤来漠北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