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
芸析还没走几步,便听见田弘遇的呼声,两名家丁赶过来挡在了她身前。
“还不快带圆圆下去,擦洗干净出来见客!”
田弘遇对两名家丁喝了一声,两名家丁会意,连忙架着芸析朝芸析住的厢房走去。
待芸析走远之后,田弘遇才朝吴三桂做出个请姿,“吴将军请先到大堂用膳,等圆圆收拾干净会出来陪酒。”
吴三桂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朝来路走回。
田弘遇走在吴三桂身后,心中激动不已。
吴三桂阿忠含情脉脉的样子,乃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模样,早就听说圆圆在梨园的时候吴三桂就经常去听圆圆唱曲,千里之遥,若不是有心,谁会从辽东跑苏州那么远去,之前他还不信,现在确实信誓旦旦了。
看来,此事势在必行了!田弘遇心中断定道。
大堂中已经摆满了菜肴,田弘遇让吴三桂坐到主位上,自己则坐到一旁给吴三桂倒酒,“吴将军年少英才,皇上多有赏识,人人都说三十而立,实现的却是少之又少,吴将军刚过刚到三十就已经被封为平西伯,可谓天下英雄啊!”
“侯爷谬赞了,这还是要多谢父亲大人和诸位叔伯的提携,还有皇上对我的重视,当然,这里也少不了国舅爷的一份功劳,若不是国舅爷向皇上举荐末将,想必我现在还在辽东守着自己的那座孤城呢!”
吴三桂附和一句,对于田弘遇上奏举荐,既感到意外,又认为在情理之中。
现在对朝廷还有点效忠之意的,也就只剩吴家和陈家等几个世家了,其中兵力最多的,也就只有吴襄和他,吴三桂和吴襄都是三品爵位,就算调回京城,也会受到官阶压制,有时难以调动人手,所以皇室必须给二人一个恰当的职位,以便于二人在京中行走。
吴三桂前些年出征云南,大获全胜,起功勋已经足以封侯,当朝中许多守旧派都认为吴三桂太年轻,还需要不少磨砺,一连好几次都被压了下来,直到现在京城岌岌在危,那些人便不敢在开口了。
三月一日吴三桂进宫册封平西伯,而吴襄,在前两个月之,就已经接收朝廷诰令,直接提拔为京师提督,负责京城的守卫,皇室对吴家的重视,终于在朝台安危的最后一刻展现出来。
田弘遇自酌一杯酒,有些无奈道,“我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算不得帮忙,女儿刚走,现在我也被皇上禁足于此,至于吴将军来到京城乃是大势所趋。”
“禁足?”吴三桂微微一怔,“国舅爷为国为民,揭恭尽瘁,还是皇上的岳父、几十年的老臣,皇上为何会禁足呢?”
田弘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前两日来了圣旨,让我在家好好陪女儿,还说体谅我年老体迈,让我在府里好生休息,若是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
吴三桂想了想,安慰到,“国舅爷切莫多心,许是皇上真的体谅您新丧,现如今京城也不太平,皇上又没说禁足于你,只是让你没事的时候不要出门,许是照顾你的周全,若是真的囚禁你,也不会只送几名暗卫过来。”
“说是如此,但……”
田弘遇顿了顿,长叹道,“圣意难测啊!”
吴三桂说的,他不是没有想过,但皇帝若是不禁足他,那怎么会派这么多暗卫过来。
等等!
吴三桂居然知道自己宅子里被皇上派了暗卫监视,他这是第一次来田府,怎么就能看出来,而且方才看他有意无意往某些角落看的眼神,分明是看到了隐藏在暗中的暗卫才可能出现的神情。
田弘遇顿时脑袋空白,不敢想象吴三桂是如何发现这些暗卫的,更何况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皇上身边的暗卫亲卫,反观吴三桂的脸色,就算发现了暗卫所在,依旧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田弘遇背后顿时被冷汗浸湿,对吴三桂的态度更加恭敬起来,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他觉得,吴三桂若是想要从这里出去,就算他命令所有暗卫下手阻难,吴三桂也能从容不迫的走出去。
“国舅爷尽管放心,田贵妃生前极得皇上喜爱,若不是因为近来国事危及,也不会如此草率的就撒手与你。”
吴三桂也喝了口酒,继续道,“据我所知,皇上把贵妃的遗体送回田府后,还专门派了礼部的官员过来安葬,一切礼数和规格都是按照皇室一品皇妃的规矩来办的。”
“由此可见,皇上并不是真的清寡于你,只是想给你找一条退路,你手上没有了兵权,届时就算是大明兵败灭国,你还有机会被招安。”
吴三桂顿了顿,食指在桌上敲了敲,“若是我所料不错,过段时间,等起义军攻打京城的时候,皇上便会把田贵妃的孩子送到国舅爷这儿来,国舅爷要提前做好逃命的打算。”
田弘遇闻声,低下头来细细思想,越想越觉得吴三桂说的话有理,如果义军攻陷京城,皇室后人定会受到杀掠,他只是个外戚,说到底也不算是皇室血脉,就算逃不出去,也还有可能被招安,朝廷若是抵挡不住义军队伍,那皇上为了保证子女不受凌辱,要么会杀掉,也没就会送到外戚家中,相比而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若是这样,那后期的问题也随之而来,要怎么出城呢?
如果真到了设想中的那个时候,京城怕是也被包围了吧,没有上千的兵力,很难从中杀出一条出逃的血路来,想着,他又望向了吴三桂。
吴三桂的十多万兵马已经全部在京城周围集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只有吴三桂才有那个能力给他打一个缺口,让他离去。
田弘遇起身给吴三桂斟了杯酒,谄谄道,“若是真的有那一天,我和几个外孙的安危,就全凭吴将军了。”
吴三桂闻声,见自己的说套起了作用,便毫不犹豫的说出此行的目的,毫不客气道,“国舅爷,你可知道,时间的事情,有舍才有得?”
田弘遇一怔,知道吴三桂此时是在讨要好处了,若不侍奉好,等吴三桂反悔,他就真的有可能在京城等死,到时候有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无济于事,等义军攻入城里,那些东西也都会被抢去。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京城失陷是迟早的事,他是个居安思危的人,虽然已经六十有余,但只要是人,谁不想在这人世间多活几天,田弘遇也是如此。
“我这些年来收了不少人家的财钱,将军要是喜欢,皆可拿去,只求将军届时能给我和我孙儿一条生路,那时我等比给您设灵位,日日夜夜供奉着,以感将军大恩大德。”
吴三桂摇了摇杯中的杯酒,无所谓的笑了笑。
“我也不要你那什么金银珠宝,我只想在你这儿讨个人!”
“什么人?”
“陈圆圆!”吴三桂声音不高不低,所得干脆利落。
果然,他是冲着圆圆来的!“
田弘遇心中大喜,当初听说吴三桂常去梨园听取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把圆圆留在了府里,刚才还想着做个顺手人情送给吴三桂,没想到吴三桂来这里的目的,果真就是为了吴三桂。
未等田弘遇出声,吴三桂又道,“我和圆圆相识甚久,是因为当初我鬼迷心窍负了她,她才会如此记恨与我,现在我想要弥补我当初犯下的过错。”
吴三桂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今日过来拜访,要的就是她,只要你把她的卖身契给我,我不能断定您的外孙会不会从皇宫出来,但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国舅爷便绝不会有什么闪失。”
“一言为定!”
田弘遇生怕吴三桂反悔,快言快语,苍白无力的手在饭桌上一拍,神色铿然。
不过片刻,管家便在田弘遇的吩咐下把芸析的卖身契拿了过来。
田弘遇接过卖身契,慎重道,“圆圆姑娘无论是美貌、见识还是对思维能力,都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够比及的,我当时也是惜才,才把她从天香楼接了出来,将军既与她是相识,还请将军以后好生对待圆圆,切莫再像当初那样不计后果了。”
“多谢国舅爷!”
吴三桂起身抱拳,即使知道田弘遇别有用心,不过他把芸析的卖身契给了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芸析愿或不愿,从现在起,芸析都是他的了。
两人攀谈片刻,芸析便被以侍女扶着从侧门走了进来。
身上被人换上了碧螺裙,头上潘云鬓和仕女图上的发饰一般无二,脸上加了许多脂粉,但也挡不住那抹肃然和冷漠之感。
“芸析……”吴三桂看到芸析,一时激动,不由叫出了声。
见芸析毫无反应,如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吴三桂神色微怒,转过头来望向田弘遇,冷冷道,“这是怎么回事?”
田弘遇亦是不解,望向那名侍女道,“白菊,你给将军解释一下,圆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被唤作白菊的侍女有些惊恐的施了一礼,“禀将军,方才圆圆姑娘性子太激,说什么也不让我们碰他,嬷嬷一时无法,便在姑娘脊背上扎了一针,嬷嬷说要是国舅爷问起,便让我告诉国舅爷,姑娘只是被刺了穴位,行动暂时麻木,过两个时辰便会恢复如初。”
吴三桂走上前来,往芸析后背的脊骨望了望,确实有一处被银针扎过的红色小点,小点的位置是让人行动迟缓的神中穴,也就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