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析摇了摇头,断定道,“怀卿的府邸是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但是我被迫来掖幽庭,绝对不是江流雁所为。”
“今日出来之前,我见到了江流雁一面,他开始并没有认出我,叫我名字那一刹那,脸上也满是吃惊之色,若是他所为,早就想办法把我处置后快,根本不可能把我这么大的一个威胁留在皇宫。”
香儿闻言,再次沉思,“说的也是,但吴公子此次随爷爷的大军出征,据爷爷所说,吴公子手下只损失了三百余人,和姐姐说的临阵脱逃,全部阵亡完全不符啊?”
“这我也不清楚,我送过去的信也从未收到过回复,不知道怀卿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芸析脸上浮现一抹担忧,却听香儿调笑道,“有爷爷在军中坐镇,出事了才怪呢!”
“吴公子是随爷爷的大军一同前来复命的,今日还来过府上,是随爷爷他们一同入宫面圣的。”
“这么说,怀卿已经回来了?”芸析惊讶道,“那他怎么不给我回信,也不来找我。”
“你以为掖幽庭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啊!”
香儿鄙夷一声,“掖幽庭是罪人居所,就算是亲王,每年也只能趁着年节之际可以进去挑选几名奴婢,大多时候,如若没有后宫皇后的命令,除了皇上,其他人都进不去的吴公子不过一个区区武将,别说是掖幽庭,哪怕皇宫,没有谕旨的话,想要进去都难。”
“姐姐放心吧,吴公子的事,他自己会处理的。”
“嗯!”芸析应声,心中一丝宽慰,以怀卿的能力,这些事不用她去担心。
“王永也来京城了,正准备今年的科举,你俩见过没?”
闻言,香儿本来有些不羁的脸上出现一抹嫣红,结巴道,“他…他现在在崇德坊的青山院,说过几日再来找我。”
“哟哟哟,看我这妹妹脸红的,跟打了鸡血似的。”芸析调侃着,小嘴俯到香儿耳旁,“进展的如何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他说今年科考之后再做打算,如若金榜题名,便立即和家中商议,上门和父亲商量婚事。”香儿蚊呐道。
“如此,再好不过。”芸析恢复了少有的小女儿姿态,“快和我说说,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你俩发展得怎样了?”
“有什么好说的……”
“哎呀,快说说。”芸析又朝香儿凑了凑,撒娇道,“快说说嘛……”
“说就说,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啊!”
香儿小嘴嘟起,将事情尾末缓缓道来,芸析也讲了自己近来经历的事,一语过后,已是深夜。
“小主人,子时已至,要不要放炮仗?”方才守门的老管家走上前来,言语极为恭敬。
“离子时三刻还有多久?”
“还有两刻钟。”
香儿沉吟片刻,“有劳胡爷爷把烟花炮仗准备好,若是子时三刻爷爷和父亲还没回来,那就先点了吧。”
“喏……”
老管家应声退了出去。
“这番姿态,倒真像是大家小姐了。”
芸析出声调侃,升起一丝欣慰,香儿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
“都是娘亲教的。”香儿淡淡一句,脸上浮现一丝失落,“要不……我们去祭奠祭奠爹爹和娘亲吧!”
芸析明白香儿说得娘亲,是她的娘亲,当然,也是香儿的娘亲,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偷偷给陈元和刘氏点上香烛,奉上贡品,今年流落京城,是有心无力,听到香儿如此说,心中升起一片喜意,“也好,可是这里没有爹爹和娘亲的灵位,我们该怎么祭拜?”
“跟我来……”
似乎早就猜到了芸析的疑问,香儿毫不犹豫的抓住芸析的手,轻车熟路的朝外跑去。
不多时,芸析便在香儿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厢房,房间约莫三丈宽、四丈长,珠帘玉帛穿插其中,香炉上的青烟冒出淡淡的兰花香味,墙边的梳妆台上一块半人高的梳妆镜,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女子的闺房。
“这是你住的地方么?”芸析跟在香儿身后,四处打量,对苏家人给香儿的待遇不禁咋舌。
香儿轻应一声,打开衣柜上方的一扇柜门,定睛一看,上面赫赫立着三块灵牌。
“这是爹爹的,这是娘亲的,这是我亲娘的。”香儿指着上面的灵牌一一介绍到,勉强做出一副笑意,“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亲娘,但我还是要感谢她生了我。”
说着,又从旁边的一个柜抽里取出几支香烛,放到房中的烛火上点燃,又递到芸析身前。
芸析接过香,也不言语,转过身正对着灵牌,闭上眼睛诚心祷告,香儿也是如此,上了香,跪了令牌,二人正打算说着什么,方才离去的老管家又一脸焦急的寻了过来。
“小主人,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
“先随我去拜见爷爷和父亲吧,等今晚忙完了,我们在慢慢聊。”香儿朝芸析说了一句,见芸析点头,便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朝外走去。
原路返回刚才待的客厅,厅中传来一阵说笑之声。
“小小拜见爷爷,拜见父亲,给爷爷和父亲拜年了,祝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在新的一年节节高升。”一进厅,香儿便朝坐在最上方说笑的两人行了拜年礼。
“贱民陈芸析,给苏侯爷和苏大人拜年了。”
芸析轻呼一声,也有模有样的行了拜礼,这两人芸析方才听香儿提起过,较老较矮的那位,是当今的邢国公苏定方,较年轻满身儒袍的,是如今的兵部同平章事苏麟。
苏麟原本也是一名赫赫有名的武将,但因为平息玄武门之变,四处讨伐逆贼,准备归来之时被贼人夺去了妻儿的原因,心如死灰,无心在踏马棘血,主动交出帅印,后来太上皇便让他在兵部任职,不在强求他带兵。
另外香儿还有个叔叔和两个哥哥,不过此时都各自受命去驻守地方了,并不在京城。
“小小,这就是你那位苏州的姐姐?”堂上老者吃惊道,“果然生了一副天仙之色啊……”
“苏侯爷谬赞了。”芸析知趣一礼。
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苏定方出现在芸析身前,浓眉大眼、八字胡,已显苍白的头发用紫金冠束起,额上长出几条皱纹,但样子依旧意气风发。
芸析只望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不敢愈礼。
面向清秀,举手投足都合乎礼节,言语也是恭敬,苏定方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将芸析扶了起来,“来了这里,就是自家人,切莫见外。”
“来人,看座!”苏定方轻喝一声,立即有侍女端着凳子走上前来,将凳子放在厅中的八仙桌旁。
“再去准备两副碗筷,多加几样菜。”
“喏!”侍女应声离去。
“快过去坐吧,这是圣后娘娘赐的菜,一年也难得吃到几次。”说完,拍了拍手香儿的肩膀。
一行人刚坐到八仙桌旁,就听见外面的鞭炮声响了起来,苏定方恍然,连忙唤老管家去点炮仗。
“给我省着点用,一串一串的放,连响三天三夜!”
一行下人离开,又有人端来几样鲜菜和瓜果摆在桌上,苏定方今日看起来很是高兴,唤退了大部分人,给他们发了银钱,让他们回去各自欢乐,只留了老管家在房中。
“老胡,你也过来坐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老像个小孩儿一样,什么都要一句一句的教唆。”
苏定方朝老管家摆了摆手,老管家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过来,替众人满上一杯果酿。
“乖孙儿,今儿我可是帮你报仇了,以后你尽管在京城晃悠,再没有人敢拿你怎样了。”
苏定方自顾自的说着,又望向老管家,“这果酿喝着没劲,我床下还有两坛御赐的好酒,劳烦你跑一趟,今晚我们好好喝一杯。”
老管家应声,连忙起身离去。
香儿眉头微皱,“报仇?报什么仇?难道是江流雁?”
“正是!”一旁的苏麟接话道,“今夜皇宫摆宴的时候,圣上和圣后娘娘让高大人宣读今年我朝盛况,论功行赏,上面没有江流雁的名字,刑部尚书刘墉出声力荐江流雁,说江流雁恪尽职守,应论功行赏。”
说着,苏麟发出一声冷哼,这刘墉仗着自己刑部尚书的名分,又和圣后娘娘的宠臣李义府走的近,自以为能够趁着年节讨到好处,却忘了江无意这两年来锋芒过露,毫无战功却连升四品,竟然还不知足,圣后当场就发怒了,斥责刘墉以公谋私。
圣后娘娘刚刚斥责完,就有人顺风使舵,连忙上奏说刘墉近年来一直以公谋私,包括前苏州刺史江建明和江广元,都是刘墉在一直提携,纪王李慎、户部侍郎钱靖宇和周邦等人也连连上奏弹劾刘墉。
那刘墉倒是机智,见状不对便跪地求饶,自称有罪,不少他的党羽也上前帮忙开脱,正当宴席上两方形成对峙之状的时候,从苏州赶来参加晚宴的两位吴县县君又联名弹劾,还拿出了刘墉受贿和私自安排县官的证据。
圣后本来想偏私,但众人群情激愤,圣后无法偏私,当场就把刘墉抓了起来,让户部尚书携钱侍郎和周侍郎立即调查,钱靖宇早就有了准备,当场就拿出了准备好的证据,和吴县两位县君拿出来的证据一一照应,刘墉的夫人,正是江家后人,换句话来说,江无意是刘墉的姨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