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罢已过午时,三秋月收拾起杂乱的心境,走到诸葛水清身前。
“诸葛长老,不妨与我前去一起用午膳吧!”
诸葛水清在她初入锦绣阁的那次表演上,曾出手让她避免了罗东的刁难,这份恩情三秋月还是一直谨记在心。
“我倒是想和美人儿共进午膳,不过有些人可不会愿意和我这种叫花子一起吃饭,还是回去喝我的小酒算喽……”
诸葛水清故作嫌弃的说着,坐在较远处的高新略带鄙夷的朝他看了一眼。
如今有求于高新,为防两面不是人,三秋月只好赔笑一声,芸析知趣的上前解围,扶着已经起身的诸葛水清朝阁外离去。
“诸葛长老也要去京城么?”芸析扶着诸葛水清,边走边聊着。
“闲游一年多了,也该回去看看我那女儿和女婿了。”
诸葛水清将芸析扶住的手抽回来,很是随意,继续道,“既然是有心之人,那你去京城的路上那些人肯定会出现,我倒是好奇,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连我都察觉不到。”
芸析摇了摇头,“我自陈家抄家之后就很少得罪人了,若是真有,也只有当初在群花会时,金庭之中调戏于我的那个天平县令之子。”
“不过此事已经过去快两年,我与他又只见过一次面,而且姐姐是五品县君,天平县令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来和县君做对。”
“走一步看一步吧,背后之人做事不留一点痕迹,只能看路上能不能遇到了。”诸葛水清微微叹了口气。
说话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中央阁楼,高新等人用饭的地方在专门迎接宾客的论事堂,芸析也不怕在这里看到他们。
叫了一堆好酒好菜之后,芸析又和诸葛水清闲聊许久,直到吴襄和诸葛水清都显出些许醉意才抽身离去,在离开之前,她还有些事情要做。
“圆圆妹妹……”
来到顶楼,芸析正准备回屋,听到厅中传来怜冬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来、
“冬姐姐也在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在忙呢!”
芸析尴尬一笑,走到怜冬身旁,只顾着自己的事,一时没注意道大床上还躺着个人。
怜冬点了点头,“上次的事伤及筋骨,魏老先生让我没事儿的时候就躲在床上躺着,多敷些药,有助恢复,我便把一些小事交给兰花和芍药妹妹了。”
芸析闻言,这才注意到怜冬的小腿上用一张湿布包裹着许多被碾碎的药草,想起昨日怜冬走路摇摆不定的样子,芸析心中不又生出些许怜惜。
将掀开的被子掀起盖到怜冬身上,“冬姐姐要好好歇息才是,以后没什么事就少下床,免得落下什么毛病来。”
怜冬淡淡一笑,也不回答,伸手抚了抚芸析的头发,露出些许悲伤道,“明日一早你就要走了,怪舍不得的。”
闻言,芸析神色也低落下来,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脑海中浮现出众人的身影,心中亦是不舍,想着有诸葛水清帮忙,也就释然。
诸葛水清已经承诺半年内会把她救出掖庭宫,回来以后,就能对往事彻底做个了断,如此一想,心情也就好了许多。
“也不是要去多久,最多半年就回来了,冬姐姐不必为我担心。”芸析安慰一句,继续道,“妹妹还有些事情要托付于姐姐,还请姐姐稍等一会儿。”
怜冬点了点头,目视着芸析走回房间,约莫过了两刻钟,芸析从房里出了来,将手中的信和包裹递给怜冬。
“这是妹妹临走前给大姐写的一些东西,大姐现在陪着高公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脱身。”
“这是……”
怜冬接过信,信封的封口被粘了起来,上面还写上了惜红的名字,显然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封信,包裹也被针线封死。
“一些家事。”芸析淡淡一笑,虽然和怜冬关系不错,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让怜冬知道的。
怜冬看得出芸析眼神中隐藏着什么,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刨根究底的人,把信放到袖带里,“我会亲手交给刘阁主的。”
信中写的是一些鼓励和感谢的话,另外芸析把锦绣令的位置告诉惜红,锦绣阁本就不是她操办起来的,她也没那个本事管,交给惜红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我那公公,劳烦姐姐和大姐这段时间多照顾点……”
“秋主事,刑阁出事了,周主簿派人过来通知。”
芸析还未说完,一名负责看守阁楼的婢女突然插嘴道。
见婢女一脸匆忙之色,芸析眉头微皱,“其它人呢?”
锦绣阁的事情她一般都不负责的,但自从众人知道秋字令牌在她手上之后,也偶尔有人会找上她,让她去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两位阁主和夏主事他们都在陪着京城来的官人,奴婢不敢前去打扰。”婢女老实答道。
木芙蓉和怜春离去之后,锦绣阁的事情就显得有些应付不过来,很多需要四怜和阁主出面的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而且现在怜冬又受了伤,惜红下令在怜冬康复之前不能频繁参与阁中事务,众人时常不知如何处理,只能硬着头皮来找芸析这个啥都不管的‘秋主事’。
“去看看吧,说不定是什么紧要的事。”怜冬脸上有些急切道。
“那罢,我先去了。”芸析轻叹一声,只好等回来再做交代。
随婢女下了顶楼,六楼楼梯口处,身穿刑阁标识服的护卫便朝芸析施了礼。
“你先去准备马车。“芸析朝身旁的婢女命令道,随即望向这名护卫,“出什么事了。”
婢女闻声,快步跑下阁楼,芸析也朝楼下走去。
护卫紧跟在芸析身后,将一切尾末说了出来。
事情很杂,很乱,很多,简洁的说,就是这两个月收的下人,有绝大部分是苏州甚至大唐有名的商阁安插进来的,护卫阁和器阁有残剑阁的人,绣阁有穿云绣庄的人,胭脂阁有胭脂香坊的人。
此外原来的被刑阁定为内奸的前竹公子,现在已经做到了管事,并且和现在的胭脂阁副阁主上官燕喜结连理,上官燕被查为杭州灵毓山庄副庄主的女儿,并且已经核实,灵毓山庄现在新出的几样胭脂水粉和前段时间阁中刚研制出的新品类似,况不凡正在审问上官燕,前松公子现在正在刑阁门外跪着求情,但被刑阁护卫拦着。
还有针织行主被查受人收买,将针织行新出的百里香织法传了出去,此时也在刑阁关着,阁主以及一百二十八行长地位相等,虽说副阁主比阁主要的地位要差那么一点,但况不凡依旧没有动刑的权力,惜红一行人又在陪着皇宫来的贵客,脱不得身,故此周生才派人过来请她。
下了阁楼,快马加鞭赶到刑阁。
因为担心打扰到来锦绣阁做生意的客人,刑阁的位置设的极为偏僻,芸析还未下马车,便听到刑阁传来的怨念之声。
跪在阁前的前竹公子见来人是芸析,也不起来,直接跪在地上朝正下马车的芸析挪了过来,伸手抱住芸析刚踏下马车的细腿。
“求秋主事救救我家娘子,我家娘子是无奈之下才会做出这般事情,萧竹愿以死谢罪,求秋主事救救我的娘子和孩子……”
说着,放开芸析的脚,朝后挪了两步,磕头道。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萧竹的响头一个接一个磕着,在青石铺筑的地上撞击出悦耳的响声,仅仅几下就已经把原本通红的额头磕破,一股鲜血从额头上缓缓流出,萧竹却不管不顾,依旧在那儿磕着。
“你知道胭脂阁每新研制出一款可以售卖的胭脂需要花费多少银两么?”
芸析来的时候就积了一肚子气,此时望着松公子,没有丝毫怜惜,言语中甚至还带着生冷之意。
萧竹一怔,弓着身子跪在地上道,“小人愿拿出所有家资换娘子一条性……”
“就你那点家资,赔得起么?”
芸析轻蔑一笑,阁中的事情她虽不管,但也有涉略,胭脂阁每种新品的研制,一个月花费最少都在八十万两以上,而此次研制的新胭脂足足研制了三个月,所用花费的财力和物力,是他们二人在锦绣阁做一辈子也陪不上来的。
萧竹以前是松公子的时候就和上官好上了,三年多的倾心交往,自然知道胭脂阁的一些事情,闻言,一个踉跄跪坐在地上,依旧乞求着。
“娘子也是不愿的,但灵毓山庄以岳父大人的性命要挟,若不能找几样上等胭脂的制法给灵毓山庄,岳父大人就会有性命危险,岳父大人是娘子的亲爹,于情于理,不得不救啊……”
松公子说着,两条泪痕从眼角流了出来。
芸析倒是一怔,当初就算是受酷刑也未喊叫一声的松公子,此时竟为了一个女人流泪。
她突然想到了怀卿,虽说不成器的爹爹是个贪官,但若换做是她,她也会这般做的,若此时在里面接受审问的是她,怀卿会不会也和萧竹一样,舍命乞求呢?
“你是如何得知你岳父会出事的?”芸析心中微叹,冷静下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