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个呼吸,护卫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小人……愿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便见护卫拔出腰间的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之上。
“住手!”芸析厉喝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伸手抓住的那已经把护卫脖子割出血的刀刃。
护卫一怔,感觉到刀柄上传来的拉扯之力,不由松了力气,任由芸析把刀从他的脖子上拿开。
“这位壮士也受了不小的伤,现在还是想办法把那些人揪出来,别自增内讧了。”
芸析故作镇定的把刀扔到地上,心里其实害怕的要死,她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的,一个念头升起就站过来止住了这个护卫。
惜红也是一脸震惊,如此大胆的举动,倒是第一次看见芸析做。
呆了片刻,望向地上跪着的护卫,此时她才注意到,护卫所跪着的地上,已经露出一滩血岑岑的血迹,而且面积还在不断扩大,而那名护卫就那样笔直的跪着,坚毅的脸上有些苍白,从楼梯到床榻这段距离的地上,也是有着一个个鲜红的血脚印。
“是我错怪你了,快出来两个人,扶他去疗伤,剩下的事等冬儿醒过来再说。”惜红声音软了下来,她太在意怜冬了,以至一时惊慌,忽略了这些细节。
声音刚落,立即有两名急不可待的护卫走了出来,硬生生将跪在地上的护卫抬出去,其间那名护卫的鲜血不断滴落在顶楼的木质地板上。
护卫刚刚离去,魏青便在几名婢女的搀扶下赶了过来。
“让开…快让开……”
怜夏狠厉的叫着,围在周围的众人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芸析连忙起身,给魏青让出位置,魏青脸上一副焦急之色,伸手给怜冬把了把脉,抢过侍女拿着的药箱,点燃烛火将取出的银针烘烤片刻,连连在怜冬的头上、腹上扎了十几针,随即又拿出几包药粉,调剂一番后铺在纱布上。
提起怜冬的裙摆,又褪下她的长袜,这是芸析才注意到怜冬左腿小腿处一道长长的口子,魏青稍稍清理一番后,将准备好的药包在怜冬的伤口处。
整个过程流利至极,加起来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在场的众人却是屏住呼吸,犹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似的。
“怎么样了?”惜红将怜冬的裙摆放下来,脸上掩饰不住那股担忧。
“没什么大碍,只是吓晕了过去,不过小腿上少了块肉,估计要好好休息两三个月才能好。”
“想必别人是不想要她的命,不然随便在刀锋上抹点毒,冬儿就回不来了。”
魏青轻叹一声,众人整天叔叔长叔叔短的叫着,时间一久,他心底对众人还是有些疼爱之心,加上怜冬的性子本就是他比较中意的类型,故此格外在意。
听到怜冬没事,惜红紧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担忧的脸上换做一抹狠厉,“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打我锦绣阁的主意。”
“想打锦绣阁主意的人多的去了,你难道要把他们一一处理掉?”魏青眉头微皱。
“你难道还没发现么,现在除了王家还有那几家一直和锦绣阁合作的大商家,其它商家都开始慢慢和我们锦绣阁疏远起来,就连一向和我们关系较好的落月阁也在半个月前和我们停止合作。”
惜红一怔,望向魏青,顿了顿道,“没有他们,我锦绣阁照样蒸蒸日上。”
“哎……”
魏青发出一声长叹,“红儿你还不懂么,锦绣阁现在如日中天,锋芒太过,已经压得城里的商家缓不过气来,如今城里除了酒楼妓院之外的其它商家,已经没有利润可言了,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合力打压锦绣阁,如此下去,锦绣阁将成为苏州商家富甲中的异类。”
“从这刀伤来看,落刀之人下手快准狠,这一刀本是想斩断冬儿的腿的,应该是被什么锋利之物挡住了,这才没有伤及性命。”魏青说着,又在怜冬小腿处类似刀背擦伤的红痕上抹了些膏药。
“你有官威,他们不敢为难你,但锦绣阁其他人呢?这次是梅儿和冬儿,下一次说不定是谁了,凡事要给别人留点后路,锦绣阁这些年做的是有些过了。”
“弱肉强食,这就是规矩,锦绣阁里哪一个人没有流浪过街头,没有受过别人的欺辱?”惜红冷哼一声,气愤道,“当年我们这些人为了生存,低声下气四处乞讨的时候,怎么没见那些人站出来,给我们一条活路?”
“但他们也养着上上下下,那些下人都是有家有老的人,你这么做,不是逼着更多人走上大街,为乞为奴吗?”魏青摇了摇头,他心中也有些纠结,锦绣阁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水芙蓉和惜红二人,他更是当做干女儿看待,也知道二人为锦绣阁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才发展到如今。
当初锦绣阁刚刚成立的时候,众人四处奔波寻求合作,城中的那些大商家一个二个都看不起锦绣阁,就算二人屈膝跪在他们面前,也没见有谁伸出援手。
如今锦绣阁做大了,所涉及的行业几乎涵盖苏州城所有的商家,而且相对来说,质量和价格都比他们要低廉一些,无论是小家小户还是世家贵族,小到搬家看病,大到结婚生子,基本上都来找锦绣阁包办,城中其它商家的客流量越来越少,据他所知,短短三个月内,已经有六家当初在苏州城还算不错的商阁关门歇业。
“那我呢?我养着锦绣阁上上下下六万多人,若是给他们一条出路,是不是要让我们的人都去讨饭?”惜红越说越来气,一连指了芍药、琼花、顾知秋等人,“她,她,还有他……当初他们在街上抱着别人的腿,要死要活的讨口剩饭吃,和狗抢饭吃,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没见那些人物出来,给他们一条活路?”
惜红说着,又指了指自己,“还有我,当初我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时候,被人骗去卖身为奴为仆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可怜一下我,让我多睡半个时辰?多给我一口饭吃?”
芍药、顾知秋等人面色狰狞,皆是双拳紧握,惜红说的都是事实,他们有手有脚,只因家里得罪了人,搞得家破人亡才被迫流落街头,进入锦绣阁之前他们不是没去过那些地方,但没有一处愿意收留他们,只因他们得罪了人,这些商家都不想因为一个毫无能力的人而得罪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物。
见惜红满不在乎在乎的样子,魏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水芙蓉和惜红的身世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还有阁中很大一部分主事者的资料,他也是看过的,甚至有几人还是他主动带过来的,对他们的惨淡经历,魏青也清楚不过。
“姐姐……大事不好了姐姐……”
正当场面陷入寂静的时候,桃花提着淡红色的裙摆跑了上来,看到厅中的场景,本来焦急的身子不由一震。
“又出什么事了……”惜红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来。
这段时间徽商李家和锦绣阁终止协议,紫霞庄和锦绣阁断绝来往,不少原来帮着锦绣阁运送货物的商家也不再和锦绣阁合作,又要加紧准备入驻京城的事,为了寻求出路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种种噩耗却是不断传来,都快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落月阁的李阁主、紫霞庄的蓝庄主,山海楼的朱老板,还有其它苏州城里的不少掌柜,约莫一百多人,现在全都跪在锦绣前阁门外,已经有官兵过来劝阻,用打用拉,他们都没动弹分毫,说是如果锦绣阁不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跪死在门外。”
桃花忧心忡忡的说道,一时竟忘了厅中大部分人都是没权力进来的。
“备马,把阁主以上的人物都给我叫过去,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要闹什么花样。”惜红长袖一甩,又望向自己的两名贴身侍女道,“好生照顾冬儿,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让你俩吃不了兜着走。”
两名婢女连忙应声,知道惜红现在正在气头上,抵抗不得。
说完,又为怜冬盖上一床暖被,这才站起身子大步朝楼下走去。
“急火攻心,急火攻心!”魏青望着快步向前走去的惜红,自言自语道,“待会儿也得给你配副药。”
惜红一直都是急性子,只是魏青年老,她在魏青面前多有隐忍罢,想不到今日这脾气显露出来,在魏青这儿倒是成了病。
“魏老辛苦了。”芸析微微一笑,上前扶住魏青,“我们也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我们便退让一步,反正我们以后的目标也不再苏州。”
魏青微微一怔,随即欣慰的笑了笑,“还是你看得开。”
说完,跟在众人身后下了楼,踏上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不急不缓的朝锦绣前阁驾驶而去。
来到锦绣前阁的后门,芸析将魏青扶下马车,一并朝阁外走去。
此时阁中已经聚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下人,许多人见到芸析和魏青,都主动让出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