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锦绣阁发放工钱和每个月固定歇业的日子,阁里众人喜气洋洋,那些有了孩子的更是把孩子从月府接过来在阁里转悠,希望趁此在熟人手中讨些娃娃礼。
奴儿的假期和四怜的假期一样,每十天放一天,怜夏放假她便放假,今日恰好也是奴儿放假的日子。
芸析一如既往的睡到自然醒,见今日依旧没有太阳,不舍的掀开厚重的棉被,懒散的收拾一番后去找奴儿,再过几天便是怀卿的父亲释放的日子,芸析想多和奴儿说说话,看能不能把她骗着一起去,水芙蓉等人没有强制表态让奴儿留下来,至少现在芸析还抱有一丝幻想。
“妹妹在么?”芸析敲了敲奴儿的房门。
房门里传来悉悉索索的翻窗捣柜之声,过了片刻,奴儿才前来打开房门。
“姐姐……”
奴儿和怜秋双手藏在身后,几乎同时施礼道。
“秋儿也在啊,你们俩个小鬼头又在搞什么玩意儿,这么久才开门。”芸析故作嗔怒,拿出手帕擦了擦奴儿抹花了的小脸。
“嘻嘻……”
奴儿憨笑两声,一把将芸析拉近屋,连忙把门关上。
“秋姐姐不要怕,三姐不会说出去的。”
奴儿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双满是泥土的小手,在芸析面前摇了摇,颇有炫耀之意。
“嗯!”怜秋郑重的点了点头,方才若无其事的小脸换做一抹愉悦,“姐姐也一起来玩吧,很好玩的。”
怜秋也露出那双满是泥巴的小手,突然趴下身子,从床下拉出一块大大的木板来。
木板上放着一堆小山般的泥土,几撮香料和一些竹签,还有几个尚未成型的泥人。
“好的不学,尽瞎混。”
芸析不由出声责骂一句,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谁叫面前这个姐姐于她俩而言没有丝毫威严呢。
只见奴儿朝芸析吐了吐舌头,拉着怜秋蹲在木板旁边继续忙活起来。
“你俩这是要搞什么名堂?”出于好奇,芸析也靠了过来。
“我和秋姐姐商量好了,要把姐姐和大姐、水姐姐,夏姐姐还有琼花姐姐、荷花姐姐他们全部捏出来,然后让瓷器阁的师傅帮忙烧制出来,让人给木姐姐和春姐姐送过去。”
奴儿头也不回地说着,拿起木板上的一个泥人儿,用细竹签和竹片细心雕刻起来,怜秋也是如此。
“哦!”芸析应声,倒是有些吃惊,两个娃娃虽然顽皮,但这份心还是极好的,有些好奇的问到,“那妹妹现在做出多少来了?”
“差不多了,还差二十几个,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完成。”奴儿一脸自豪道。
“那我看这儿怎么只有几个呢?”芸析拿起怜秋雕刻好的一个泥人微微打量,又是一阵惊奇,“这该不会是芍药吧?”
“嗯!就是芍药姐姐。”
怜秋笃定的答了一句,使劲搓了搓手,将手中的泥土擦掉,又趴下身子,吃力的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来,将盖在木箱上的木板打开,里面顿时出现了许多烧制好的瓷器。
定睛一看,木箱里沉满沙子,约莫八九十个瓷娃娃被放在其中,这些瓷器显露出的模样和阁中的主事人极为相似,有松公子、竹公子、兰花等,几乎八树十六长都在其中,三十二花和六十四阁主也有大部分在里面。
“你做这些,夏姐姐知道么?”芸析出声问着,心中震惊不已,这些瓷器和人物本身有八分似,虽说瓷器烧制的一门手艺,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考验雕刻之人的手艺。
闻言,奴儿顿时出现一抹焦急,放下手中的泥人,朝芸析投来一副祈求之色。
“这事是我和秋姐姐商量的,还请姐姐不要告诉夏姐姐,不然我和秋姐姐又要受罚了。”
这些花粉和瓷土都是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若是被夏姐姐知道,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届时还会责怪她私挪公物,肯定会把这些东西收回去,到时候她的完美计划可就破灭了。
“姐姐不说就是。”芸析淡淡一笑,蹲到木板旁边,“你俩慢慢做,姐姐看着你们做,要是他们闯进来,姐姐给你护着。”
“谢谢姐姐……”
奴儿咧嘴一笑,嘟起嘴巴在芸析脸上亲了一口,怜秋见状,也跟着跑过来,学者奴儿,往芸析脸上凑了凑。
“快做吧…”
芸析叮嘱一句,打量起木箱中的瓷人来,竹公子一身绿袍,手持折扇,一副悠然自得之色,兰花一身白中带紫,头上一只兰花样式的发簪极是显眼,身上露出淡淡的兰花香气,梅花、橘花等也都是和现实中的打扮差不多,身上也散发着各自独有的香气。
打量许久,芸析不觉眉头皱了皱,质问道,“怎么没有夏姐姐、水姐姐她们呢?”
“奴儿妹妹说我们和水姐姐她们最后才做,要把我们大家都做成仙女。”不知不觉,怜秋又雕刻好一个泥人,捏下一团瓷土慢慢揉捏起来。
“就你话多。”奴儿不满的嘟嘴道,“好好做事,不然待会儿不给你糖吃。”
“哦……”
怜秋低低应了一声,不满的低下了头,她没奴儿那么多小心思,老是藏些好东西,她只知道要乖乖听姐姐们的话,安心做事就有饭吃,虽说偶尔也藏些私房钱,不过她可做不到奴儿这种大手笔。
再说,两个人年纪也就相差两三岁,日日在一起折腾,谁声音大些谁就是老大,这已经成了二人无形中的默契,只要站在上风,说出来的就是道理。
“还仙女呢,鬼灵精!”芸析调笑着,“我倒是惊奇,你是怎么说通瓷器阁的那些匠人帮你烧制的。”
“这有什么难,直接抱过去让叔叔们做就是了。”
“诶……”
芸析一怔,也对,两个孩子在阁里可是天一般的存在,有几个人愿意主动招惹的,巴结还来不及呢。
不知不觉已是午时,芸析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二人捏了一个早上的泥人,不过说还别说,两个小娃娃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好歹芸析也是滚着泥巴长大的,尝试了许多次,都捏不出个样子来,最多也就是看起来像个人,和两个小娃娃的作品相比,那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时间差不多了,下午还要去秋月姐姐那儿学琴呢!”怜秋放下手中雕刻好的泥人,犹如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泥巴染的不可直视。
“奴儿也累了,先这样吧,我们晚上再做点,下一次放假就轻松多了。”
奴儿满意的看着木板上的近二十个泥人,六十四阁主就只差几个了,今日做出来,下次放假便只用做自己和水姐姐她们了。
两人说着,自顾自的把瓷人和木板整理好,又拿出个空箱子,把捏好的泥人儿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这才走到早就准备好的水桶旁洗手。
正当芸析想说带她们出去玩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
“快…快快……”
“小心点儿,别碰到伤口……”
“让开,让开,把床腾出来让她躺下……”
…………………………
芸析一听,立马赶到了不对劲,连忙上前打开房门,门外的场面却是让她一惊。
惜红、水芙蓉,松公子、芍药还有不少护卫正围着厅中的大床,各个都是一脸急迫之色。
“要是让我知道谁干的,老子弄死他……”一名男主事者发出一声嘶吼。
“别吵!”
“槐公子请过来没有?”
“已经派人快马赶了过去,想必在来的路上了。”一名一等护卫沉重的答道。
芸析顿时惶恐,知道阁里出事了,不顾还在玩水的两个娃娃,连忙来到厅中。
“出什么事了?”
声音一出,厅中众人顿时沉寂,大多转头望了望芸析,让出一条道来。
“你自己看吧!”惜红坐在床榻边上,声音中掩藏不住那股愤怒。
芸析闻言,莲步走向前去,还未走进,便见床榻上的衣裳满是血色,一双腿顿时软了下来。
细看过去,躺在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她交情还算不错的怜冬。
此时怜冬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双手自然垂在两边,显得极是无力,发间,衣服上都沾满鲜血,小腿处还有鲜血在不断流出。
“这是怎么回事……”
芸析呆呆的问着,凭借身子的惯性来到床榻旁边,小手颤抖着摸了摸怜冬的脸。
一名一等护卫护卫顿了顿,主动站了出来,“今日冬主家说西山的茶梅已经到了采摘的时候,想带人去西山找西山的花商贾大遂讨些赶时辰的茶梅,我们兄弟四十多人一并护送梅花主事和冬主家过去,才出城没多远就有一批蒙面人直冲我们而来。”
“那些蒙面人武功高强,是真正训练过的杀手,二话不说就朝我们冲杀过来,我们一面抵挡,一面派人回城通知城卫队支援,但对方武功高强,又人多势众,兄弟们死拼了半个时辰,死伤大半,这才等到城卫队赶过来。”
“可有抓到活口?”芸析眉头微皱,这么一说,对方很显然是冲着怜冬或者锦绣阁来的,不然干嘛在城外等这么久。
“本来是有两个活口的,但刚刚绑起来,还没被城卫队押送到城门口,那两人就服毒自尽了。”
那名一等护卫说着,突的一声跪了下去,“是在下失职,请主家责罚!”
未等芸析出声,惜红便拿起一旁桌上的一个果盘朝那名护卫重重甩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为什么梅花和冬儿一个重伤,一个昏迷,而你却丝毫无事,若是冬儿醒不过来,你也别想活了。”
怜冬是惜红的左膀右臂,采集花草的事情一直都是怜冬在负责,而且大多花商和怜冬都有不错的交情,伤了怜冬,就等于伤了她的一条臂膀。
跪在地上的一等护卫一怔,脸上露出些许惭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