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那平儿果然难产。到了黄昏时分,平儿已然气息微弱,口中说不出话了。那血自是涌了一床。那稳婆也是无法了,因就出了来,与贾琏等道:“奶奶果然不好了。这孩子竟是出不来。”因就洗了手,对贾琏说要回家去。
那贾琏见了,遂进去看了平儿一回。但见那平儿果然气息奄奄。因就对着稳婆道:“如何就这样匆忙?这会子,可叫我们叫什么人过来?”因就叫稳婆不要走,且再想些法子。
那稳婆无法,就道:“我是想不到法子了。真正你们再去找别人。”因就竭力要走。贾琏无法,只得再去找可靠的产婆。这样折腾了一昼夜,孩子还是未出。迎春也知晓了,因就荐了一个从宫里出来接生经验丰富的嬷嬷。那嬷嬷果然将孩子接生了出来。却是个男婴。不想那平儿却因为失血过多,到底还是死了。贾琏抱着孩子,忍住悲伤,将平儿厚葬了。那墓就在熙凤一边。
待过了五七,贾琏就对了鸳鸯道:“这些天,你照顾孩子也辛苦。我想过了,这个孩子莫如就过继给你。待再过一二年,我就将你扶正。从此,咱们和巧儿芳儿好生过日子。”
那巧儿也就过来了,因从鸳鸯的手中接过弟弟,笑道:“芳儿,芳儿,笑一个和姐姐看。”
鸳鸯见了,就叹:“他不过才一个多月,哪里就会笑了?”
那巧儿听了,却是抱着孩子与鸳鸯道:“姨娘,你瞧,芳弟明明笑了!”
那贾琏听了,也就凑了前看,便叹:“真是笑了。这孩子和平儿很像。”因又感伤起来。
话说那雨村下了狱,因不堪刑讯逼供,到了最后,果然就将忠顺王招了出来。刑部的人不敢怠慢,便将那些招认的供词,叫雨村画了押了,送了宫里,请皇上裁夺。
这一日,水溶也在皇帝的书房处。皇帝与案几旁,将这些供词看罢了,就与水溶道:“朕的皇叔果然牵扯进来了。这自是在朕的意料之中。”
水溶听了,就坐在一旁,淡淡道:“那贾雨村果然罪不可赦,只是——”
皇帝听了,就淡定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他是朕的皇叔。”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方道:“那么,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听了,就缓缓道:“朕想过了。到底还是要将他给圈禁了。那王府是不能让他再住的了,总是要将他迁徙去别院。朕知道你宅心仁厚,你放心,他到底是朕的皇叔,朕只想剥夺他的自由。他的命,朕也不想要。”
水溶听了,心里定了一定。方又道:“不知皇上想将皇叔送去哪里?”
水溶听了,就道:“此事,朕已经想好了。从前拘押那庄亲王的地方,我看就很好。如今庄亲王死了,那地方也一直空着。那里清静无人,很适宜一个人闭门思过。皇叔年纪也大了,去了那里,也可安然了此一生。”
水溶听了,就问:“只是皇叔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儿女。皇上又预备怎么办?”
皇帝听了,就淡淡道:“他们的名字,宗人府是不能入的了。朕已将他们贬为庶民,但好歹还有人照应。想以后长大了,也可过安宁的寻常日子。”
那水溶听了,就叹:“想皇叔也是要强的人。此番皇上将他贬了圈禁,终生不得自由,与他而言,只是比死还难过的。”
皇帝听了,就道:“朕已然是留了情了。想来,朕也是上了年纪了。若再年轻一些,只怕要将他处死的。”
那水溶听了,就默了一默,因就对皇帝道:“皇上,臣今日进宫,原就是为求皇上一事。”
皇帝听了,就看了看他,方缓缓道:“水溶。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水溶听了,便道:“皇上果然知道?”
皇帝听了,就叹:“你来,无非是想要告诉朕,你倦了,你累了,你不想再出没朝堂了,可是不是?”
水溶听了,就如实道:“不错。皇上果然猜得对。臣却是倦了。”
皇帝听了,就道:“若朕依然不放你走呢?”
水溶听了,就又叹:“皇上,臣虽处江湖之远,可到底还是心念朝堂的。国家的社稷安危,臣一日不系在心上。只是,臣想换一种活的方式。”
皇帝听了,就道:“你不如直白告诉朕,你是不愿让林姑娘久等,从此好与她双宿双飞去了?”
水溶听了,就淡淡道:“皇上此言也不错。臣和林姑娘原就有婚约。现在,也到了我娶她的时候了。”
皇帝听了,不免苦笑:“水溶,朕其实羡慕你。想朕拥有三千后宫,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可心之人。”因又深深一叹。因不想失去水溶,皇帝遂还想坚持,因就又道:“朕倒是有个折衷的法子。以后,你的眼睛好了,你也不必日日上朝。有什么重要的事了,朕且派人与你传消息,听一听你的意见。终究,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朕,不想失去你。”
水溶听了,就叹:“其实满朝的俊才也多,只等皇上发现。臣其实不过微不足道的人。”
皇帝听了,只是摇头,因道:“水溶,朕已是在恳求你了。虽朝廷不乏有才之人,但朕信得过的,不过就那么几个。”
水溶听了,就缓缓一笑,与皇帝道:“那,就需要皇上的智慧了。想他们忠诚不二,皇上不能只是恩威并施,还需想别的法子。”
皇帝听了,遂又叹又笑。因对着水溶道:“朕方才所说,你以为如何?想以后朝政无事了,你大可以和林姑娘过安逸的日子去。”
水溶听了,知道皇帝暂时是不想放他走的了,因又想林如海出访列国还未回来,因此就与皇帝道:“皇上既挽留臣,臣总须给皇上面子。”
皇帝听了,就也笑:“水溶,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想那林姑娘原就极会说话,你和她相处久了,终于也沾染了她的优点来。”
一时,皇帝又与水溶说了会子话。待水溶出宫了,皇上才又出了书房,直往那容妃的咸福宫去。这一日,容妃换了回装,执了宝剑,立在宫墙下的一簇牡丹花下,那郎世宁则在一旁,与容妃画像。
慵云见太监报说皇上来了,遂就走到容妃面前,低低与她道:“皇上来了!”
容妃一听,遂就对郎世宁道:“郎大人且先等一会。皇上过来了。”那郎世宁听了,就道:“无妨。娘娘且行和皇上说话。并不妨碍我与娘娘作画。”
容妃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方又过了来,对慵云道:“喀丝丽。我的主意已定,怎样都不会杀了皇上的。你若不想在这里,我就送了你回回疆。我哥哥已经病死,你不必有什么顾忌了。”
那慵云听了,就问:“公主这样说,莫非是爱上了那皇帝了?”
容妃听了,就定了一定。想了一想,方对慵云道:“休要胡说。”
慵云听了,就笑:“公主休要不好意思。我知道从前公主待北静王有些意思。但禁不住和皇帝日久生情。”
慵云刚说完,皇帝果然就进了来。容妃见了,赶紧行礼。因知皇帝不喜慵云,遂就嘱咐慵云行完礼后退下。郎世宁也过来,欲与皇帝跪拜。皇帝见了,就笑:“你就不必了。我还记得你说的话。你说你们国家是不兴这一套的。”
郎世宁听了,就也笑:“入乡随俗。臣也渐渐地习惯了。”
皇帝听了,就摇头道:“罢罢罢。你还是保留你本真好。”因就看着容妃的装束,笑道:“许久不见你这样的装扮了。”皇帝看着眼前的一片姹紫嫣红,忽然感叹起来,因就道:“想你也进宫二三年了。朕的心里,竟已淡忘你是回人一事了。”
那容妃听了,只是移了话题道:“皇上还请进去喝茶。”
皇帝听了,却是笑了笑。方与她道:“不必了。朕就在一旁看郎大人与你作画。有什么好茶,只管叫人送了来这廊子下。”
那郎世宁听了,也不言语,只管在旁认真作起画来。足足两盏茶的工夫过去了,皇上便问郎世宁:“怎地还未画好?平常你的速度不这样慢。”
那郎世宁听了,遂就上了前,将画框呈了给皇帝,笑道:“皇上,你且看看臣的画。”
皇帝听了,也就顺势接了过来,看了一下,方就对容妃笑:“这个郎世宁,倒是有些意思。你瞧瞧,他竟是把朕也画上去了!”
容妃听了,果然也瞧了一瞧,因就赞叹:“果然栩栩如生!”遂就又看了一眼皇上。正巧皇上也抬起眼,二人的目光正好对上,彼此心里都打了个突。
皇帝看了画,心情极好。因就对着郎世宁道:“你画的好。朕要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