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马不停蹄的奔回酒店,迅速收拾东西,然去前台结账时发现现今不够,而钱包装在宁婉的包包里,她身上只有一张卡,刷了之后去找银行,找一圈没找到,又跑回酒店问了前台附近哪里有银行,说是三百米左右有一个,她这个路痴竟转着圈找了好久才找到。
然银行门口取钱的人排成了长队,服务窗口已经下班,这可真是要急出人命呀,南希奔到前面问能否插队取钱确实有急事,热心的人很爽快的答应了,等她感恩万分的回去拖行李箱时发现行李箱不见了。
行李箱里有凌简的画,有凌简的信……
她这几年回忆的支撑全在那个走到哪里都带着的行李箱里!
天旋地转,南希的大脑一阵眩晕,她急忙蹲下来闭上眼睛,等再睁开时眼睛红的像是印了血,她像一头野兽般在人群里寻找,身边的声音似乎在消失,她的视线刮过一个又一个人的手。
在哪儿,谁拿走了她的行李箱,拿去了哪儿?
脑袋里反反复复回荡着这几个问题,身边的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常,纷纷闪到一旁,害怕她是个忽然发病的精神病患者。
南希报警说有人偷了她的行李箱,警察受理的速度也算快,南希看着他们调出监控,看到那个黑衣服的男人在别人不注意时拉走了她的行李箱。
南希的焦急情绪让警察总觉得行李箱里装着贵重物品,她坐在警车里忽然又变得安静,只是那双眸子仍然像一只寻找猎物的野兽,红的有点瘆人。
警察询问,她也不吭声,只说箱子里的东西对她而言十分重要。
等找到那个拉走行李箱的人时,夜色已深。南希抱着行李箱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她不管不顾的打开行李箱,看到画还在,信还在,忽然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都在。
做好笔录后南希走出派出所,站在派出所门口,南希忽然想起去年进派出所时凌简看她的样子。
多少回忆啊,都与他有关。
就像箱子里的那些画,她记得当时凌简站在她宿舍门口将这些画扔在地上的情景,他说,“南希,我最恨的就是画画,还有你!”他说,“南希,你就是一个没心肺的人,我一定是瞎了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
心的部位像是被人猛地捅了一刀,南希忽然捂着心口跌坐在地上,抱着行李箱哭的像个迷路的小孩。
当时的她一个决绝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连叶丹都对着她冷笑,说,“南希,你可真能耐,他那样温和的一个人竟也能被你逼的发疯,你究竟做了什么?”
她该用命珍惜的人当时一定心痛死了……
凌简,凌简。
凌简,凌简。
南希在心底一遍遍呼喊的名字,却没有半点勇气叫出口,尽管是在这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她也无法呼唤。
有人过来询问她怎么了,是否需要帮助,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缓缓摇头,她不需要帮助,不需要任何帮助,只是心里真的好疼好疼,犹如当年一般。
别人的目光终究异样,可她仿佛没有察觉,坐了大约二十分钟,她猛然想起还没取钱,也不知宁婉的情况,她匆匆抹去眼泪,看了一眼黑夜,忽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似乎,不管她选择哪个方向,终究都是走向越来越远的地方。
上海那座繁华的城,是她即将踏回去的地方,七年光景流水匆匆,她讨厌的繁华成了一种常态,她向往的安稳如初不过是梦里的再度回首。
凌简,这个刻在她心里的名字,似乎越来越远,远到不能再唤出口。
有人说,爱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消磨,根本没有地久天长,有人说爱情是抵在心口的暗香,可以维持一辈子。
南希不晓得究竟该怎样去评定爱琴,可她知道,过往的记忆都很新鲜,埋在心底的爱都很难言,她渴望又害怕,她期待又却步。她知道这种矛盾的苦,就像一杯很贵的苦咖啡,吐出来可惜,咽下去焦苦。
别人都羡慕她曾经的美好,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活在回忆里不愿出来,究竟是贪恋昔日的美好,还是找不到一个更好的人来代替?
南希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站在安静的十字路口忽然凉凉一笑,那不是厌倦,是歉疚,不是惋惜,而是不愿放弃。
叶丹也曾为她介绍过优质的男青年,可她从来不见,她怕想起他,也怕忘记他,更怕会陷入另一段感情而将曾经那段刻骨的伤害抹去。
宁婉说这不是自我救赎,而是彼此惩罚……
宁婉!
南希刹那回过神来,拨打宁婉的电话是关机状态,她匆忙打给叶丹,叶丹说也联系不上,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关机了,南希看了一眼关了机的手机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要出事,出大事儿。她算算时间,宁婉差不多应该到上海了,她让叶丹去出站口等宁婉,那个让宁婉抛下她的电话,究竟都说了什么?
她在路口看到银行,急忙奔过去取钱。
所有的意外都发生在预料之外,南希取钱时忽然听到背后玻璃门被撞击的声音,她诧然回头看到一个人等在门口,那人手里的匕首在等下闪着刺眼的寒芒。
他就那样安静的站着,头上戴着帽子,整张脸几乎都埋在围巾里,唯有露在外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南希,像是一头发现猎物的猛兽。
安静,有时也是另一种极端。南希听到取款机的提示吓了一跳,她看着那一叠钞票,从来没想到会有人因为这些钞票而这样安静又危险的看着她。
她的手,有些微抖,这里原本不是只有一个出口,可是银行柜台已经下班并没有值班的人,她如果想出去就只有这一个出口。
南希捏着钱,看着玻璃门外的人,两人安静的对视。
怎么逃?南希把钱装在口袋里,拉过行李箱翻充电宝,翻到一半忽然想起充电宝在包里被宁婉一起带走了。
她缓缓靠到墙上,在脑海里一遍遍演练逃出的方案,却都败在一个出口和一把匕首上,南希想了几个方案都被自己否决,如果能有行人路过,她或许可以呼救,可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她按了取款机旁的警报按钮,可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过来。
南希看着那个仍然安静看她的男子,忽然笑了笑,怎么倒霉的事儿都会赶到一起?
那人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会笑,迟疑了一下用刀指了指她的包。南希知道,他想要钱,但不会只要她取出来的那点钱。
“我们谈个交易吧?”南希靠近门口一点,看着那人说道。
许是隔音的原因那人并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他伸手指了指门示意南希开门,南希摇头,“开了门我还有什么谈判的筹码?”
那人的眼睛忽然眯了眯,南希从他的面部表情判断他刚才应该是冷笑了一声。那人斜靠着玻璃门,又指了指南希的钱包,似乎也说了什么,南希听不清楚。
“倘若我把钱给你,你能否放我安然离开?”
那人再次指了指门。
南希从口袋里掏出钱比划了把钱给他,他放她走。那人想了一会儿,又似乎在判断她想表达的意思,然后点了点头。
下一个难题又来了,怎么在交易时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南希自知力气抵不过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这里的门不像是平常的门那样,只要按钮按下去外面就可以立即推动,到时她根本没有反击的可能。
算了吧。
她不出去,他也进不来,耗到天明自然就能安然脱身。
南希收起钱再次笑了笑,沿着墙壁坐下去。
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在门外指着她说了什么,南希假装不在意的笑了笑,无非是一些威胁的话。
乌镇的夜,还真是宁静啊,昨晚的热闹和喧嚣似乎不属于这里,那人来人往的西栅和这里的对比太过鲜明。
派出所为何会建在这么安静的地方?
派出所!南希忽然想到这个街口的斜对面就是派出所,她陡然坐直身子似乎在想报警的方式,然而那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忽然有些气急败坏,扭身走了。
南希大喜,以为他这就要离开,匆忙跳起来去按按钮,可就在门开的刹那一块砖头忽然砸到了门上,南希的额头倏然一疼,那力道震的南希往后一让,门也开了一条缝,南希反应也算迅捷,不顾一切的上前用力将门挤在一起,合上的刹那南希舒了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看到手上鲜红的血,脑袋忽然一晕,腿软的跌坐到地上,手恰好按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是破碎的一块砖头。
南希深呼吸几声,笑的越发苍凉。以前总有凌简保护,她根本不曾经历过任何危险,后来有叶丹保护,她的生活依然平稳安康,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竟觉得毫无反击之力。
若是叶丹的火爆性子,这个时候就是拼个你死我活也会出去的吧,可她不敢,她怕受伤,她很惜命,她做事情总想留条后路。
所以当年当她眼睁睁看着凌简的父亲死在血泊里她也不敢报警,不敢让她爸爸自首,甚至和妈妈一起去找了凌简的妈妈谈判,她想着只要凌简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还会想着她曾经的好,就不会恨她恨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是的,她一直在幻想着和凌简的复合,可是她知道那不能。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出现是对凌简的伤害,可她仍然因为想要靠近他而一次次的出现在他眼前……
她怕,怕凌简会彻底忘了她……
可倘若一条生命的消亡,是对另一条生命的救赎,即便他以后知道了全部的真相,是不是也可以选择原谅?
这一生,终究亏欠了他太多。
南希忽然站起来,她丢开行李箱,也不管已经流到脸上的血,她伸手按了开门按钮,然后在那人举起的匕首前毫不畏惧的打开门。
那人只想抢钱不敢杀人,他看到南希忽然变得视死如归有些愣怔,他看着南希一步步靠近,手突然有些发抖。
“你敢杀人么?”南希的声音很平静,“那就杀了我。”
那人一步步后退,他看了一眼南希手上的包,又看了一眼南希视死如归的脸,似乎在做着抢与不抢的估算,然后扭头跑了。
“抓土匪啊——”南希看到那人要跑,忽然大喊一声,而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狗叫,有条影子奔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土匪!土匪!”
南希诧然扭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小跑着朝这边来,他怀里还有一道清脆的狗叫声。
跑出去的影子又折回来,对着南希吐舌头,看着南希愣怔的样子不满的叫了两声。
这不是曾抢她包又抢她家的哈士奇土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