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妈妈一直不让南希做旗袍,这件事情叶丹是知道的,她也实在想不明白南希做旗袍的手艺这样好,为什么南妈妈会那样强烈的反对。
可是南妈妈远在数百里之外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林宁,用我的手机发了朋友圈,后缀了我的名字。”南希有些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明天还不知将会面临怎样一场疾风骤雨。
事情果然没出南希所料,只是却比她料想的更加糟糕。
她一大早就接到了南妈妈的质问的电话,“南希,你是不是举办了旗袍秀?”
证据已经被看到,再否认也已没有任何意义,“嗯。”
南妈妈听到果然火大,声音立刻提高八度,“南希,你忘记三年前那个沾血的雨夜,你跪在我面前许下的诺言了?”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要碰旗袍,为什么要违背誓言,你忘记你爸是怎么悲惨收场的了么?”
“我没有。”
所有的语言在事实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南希面对那一声声的质问,仿佛除了这几个字再也不会说别的。
她的确没有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她甚至记得很清楚,那些毁了她所有愿想的惨烈现实生生抽打着她鲜血淋漓的内心。叫她如何能忘记?
“南希,我对你简直是太失望了,过往你记不住,伤痛你也记不住,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来!”南妈妈的情绪颇为激动,她原本健全的家庭在一夕之间支离破碎,全都是旗袍惹的祸,旗袍就是这个世上最不该存在的东西!
“妈……”
“别叫我妈,这一切的悲痛都是因你而起,是你毁了这个家,是你葬送了我一生的幸福,都是你,南希!”南妈妈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短短三年她已苍老了许多,“反正三年来,你也没有回过这个家,往后你就彻底自由了,我将不再过问你的任何事情,你也不再是我的女儿!”
南希的手心沁出一层冷汗,她颤抖的几乎握不住手机,“妈……”
“从此以后,你走你的路,我受我的苦。”
南希的眼前乍然一白,又猛地一黑,她急忙扶住墙壁缓缓蹲到地上,她仿佛坠入一个巨大的漩涡,几经翻腾,她只觉得胸口沉闷的似乎要窒息一般。
那些绝情的话,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回荡。
那些惨烈的过往,侵蚀着她的记忆,三年来不曾回家,不曾陪陪陷入巨大悲痛的母亲,可是天知道那场劫难对她的打击,何尝不是剥夺了她余生的幸福?
“你怎么了?”
平稳而又清凉的声音,是周柯。
南希艰难的抬头,此刻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却仍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来,“谢谢,我没事。”
那天周柯在停车场的话她听的再分明不过,以前不认识时,他还能当她是平常的患者,可是知道了她的名字,就无法再保持一颗平常的心了,看得出他很关心凌简,自然对她从前弃凌简于不顾的做法没什么好感。
她向来有自知之明,尽量少出现在讨厌她的人面前,她自己也觉得碍眼。
周柯看着那个强撑着离开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做医生多年,自然知道医生该做什么,他追上去抓住南希的胳膊,只不过是轻轻一拉,南希就站不稳的往地上倒。
他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南希撑着墙壁摇头,“很抱歉,曾经伤害了他。”
周柯微怔,这个时候她还在想着凌简的事?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臂,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疏离,“道歉的话,你应该去跟他说。”
“说了又怎样,如何还能换得原谅。”
就算她提出分手能换得原谅,可那场雨夜里发生的事情,就已将所有在一起的可能碾断。
“能否被原谅,要看你的行为和表现。”周柯冷笑一声,“什么都不做,就妄下断言,是你太了解他,还是你自己根本就不觉得曾对不起他?”
恰走到拐角处的凌简在看到这一幕,听到这番话时顿住了脚步,他静静站在拐角,看着那个蹲坐在地上的女孩,心一下子揪的紧紧的。
南希,究竟是为什么?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就那么难么?
他将此时此刻虚弱无比的她看进眼底深处,胸腔里传来一阵阵痛,时至今日他还是看不得她难过。
南希眼中的泪刹那崩离,对得起对不起,如今又能如何呢?到底都是她亏欠了他太多。她强自抬头,视线终于渐渐清明,她看着周柯的眼睛,缓缓一笑,“君情与妾意, 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 今成断根草。爱或不爱,对得起或对不起,如今说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好一个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凌简的眸子蓦然一冷,他的情,他的心,这三年来何曾变过分毫,倒是她,口口声声爱上了顾铭,如今却又孤身一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想上前去问她,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诸多分离的痛,他让上前去质问她,问她为何就能这样轻飘飘的说出这些话,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过往的那些羡煞了旁人的爱,就那样不值得一提么?
她,到底可以狠心到什么程度?
南希。南希。
倘若你真的没心没肺,为何仍然不欢愉?你在遮掩的究竟是什么事情?那个分手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凌简靠在墙壁,浑身散发着冷意,周围经过的人看着这个帅气又清冷的男人,远远的看着也不敢近前。可他身上那种吸引人的气质,真的是太强烈了。
周柯凉凉一笑,“那祝你早日找到两两相思的有情人。”
南希坐在地上,来来往往的护士和病人都想搀扶她起来,都被她一一谢绝。医院本就是充满生死离别的地方,在这里无论怎样的悲伤,都会被人理解,就如此刻她萎靡的蹲坐在地上,脸上未干的泪痕,道出了她此刻的悲伤,仿佛有亲人刚刚逝去……
叶丹找到她的时候,她仍旧坐在地上。
她看到叶丹,咧嘴就要哭,叶丹急忙奔过去,疾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坐在这里了?”
“我妈不要我了。”这一声哭诉,道出了压在心底的委屈。
拐角处始终不曾离开的凌简猛地一怔,按说这个时候她遇到了事情,南妈妈应该会站在她身边,怎么会不要她了?她悲伤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南妈妈出了什么事情?
“你先别急着哭。”叶丹上前抱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南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了?”
“我做了旗袍,做了旗袍秀,惹她不高兴了。”
叶丹虽然不知道南妈妈为什么不让南希做旗袍,可即便她们关系再好,那也是南希的家事,她插手不得,也不便问过多。
叶丹拍了拍南希的后背,安抚道,“你别太担心,南妈妈在气头上可能会说你几句,等她气消了,说不定就好了。”
妈妈心中的气,估计消不了。
“老板!老板!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看看吧。”林宁风一样的奔过来,大声叫道:“物价局跑去咱们店,说咱们价格太高,让咱们歇业整顿!”
“物价局?”南希蓦然看向林宁,这丫头跑的满头大汗,“物价局什么时候去店里的?”
“我来的时候他们刚走,我给您打电话,您也没接,我就跑来了。”林宁急的直跺脚,“老板,咱们不能正常营业了,那些订了衣服的顾客怎么办呀?”
叶丹搀扶着南希站起来,脸色有些冷沉,待向林宁问清楚了事情缘由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有客人借机向工商局举报了南希做的旗袍收费太高,工商局和物价局一起派人去查了南希的店。“遇见江南的唯美”被勒令歇业整顿。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工商局和物价局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边事情还没有个眉头,宁婉又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她因为跑的太快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南希,传、传票,法院……”
叶丹一把夺过来她手上的东西,展开一看果然是法院的传票,当即忍不住爆粗口,“特么的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张家那对夫妇做事还真是不留余地,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让法院发出传票,奶奶的看来这次得罪的都是一群有背景的人啊!”
宁婉捂着肚子大喘气,“现在,现在怎么,办啊?”
南希从叶丹手中接过传票,仔细看了一眼,眼中泛出的泪花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快被黑暗侵蚀的脑袋也被她使劲儿眨眼睛逼了回去。
这个时候,她没有退路,她必须坚强的面对,必须站稳了脚跟去应对这一切事情。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脸上,但没有人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害怕和退怯,刚刚还抱着叶丹哭泣不已的她此刻把背脊挺的笔直,目光坚定如炬,“先送我去休息下。”
“啊?”林宁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刚刚看着自家老板的模样,似乎要去把那些个政府部门拆了,合着憋了半天是想睡觉了?
叶丹和宁婉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没想到南希在听到这一连串不好的事情后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宁婉原本胆子就小,她原本想先去南希的店里给她拿几件换洗衣裳的,在看到法院传票的那一刻她几乎吓得魂都飞了,她虽然大小也算个富二代,却从来没有和政府部门打过交道,一时间什么也不敢想,直接拿着传票奔到医院来了,却怎么也想不到南希在这个时候想去休息,“阿希,你确定现在要去休息?”
拐角处的凌简,神情严肃,他也没想到这短短半天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只是南希的反应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也恰恰符合了她没心没肺的性格。
她总能这样,在别人担忧害怕、伤心难过时,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