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城。
今夜有风,风很大,刮散了常年聚在天魔城之顶的云雾,满天的星星便像从遥不见的地方垂落了下来一般,近的仿佛只手可摘。
剑少在花海里练剑。
归云生在露台上铺了张毯子坐着看。
风很大,吹乱了归云生的依袂,吹乱了归云生的花白的头发,却吹不散他眼中的阴霾,吹不开他眉间的郁结。
剑少是在十三天之前从红叶部落回来的,都道剑少是回不来的,连归云生在翻阅法典了解了红叶部落的历史之后,也心痛的认为,剑少此行怕是九死一生。
可他却穿着没有什么血迹的衣服,几乎算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这近乎奇迹。
连离珞,都惊甚于喜。
剑少刚刚站到九层天魔宫,刚向点一子行礼,就在行礼时晕了过去。
归云生去扶他,谁知刚碰着他身体,剑少轻呼一声,醒了过来,冷汗瞬间打湿了衣服,他是被碰的疼醒的!
归云生强行拉下他的衣服,只见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血洞遍布他的身上。
归云生当场就愣住了,剑少的伤如当头一棒让他发懵,如一块乱石砸在他心上,砸的他心痛鼻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他质问自己,这会是张云想看见的吗?
但是,这并不是他这个当师父的想看到的。
当场愣住的不止是归云生,还有离暗。
她轻轻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
归云生向点一子行了个礼,二话不说,抱起剑少回了首殿。
首殿内,归云生正要给剑少清理伤口,离暗来了,亲自送来了给伤口止痛的药粉。
剑少在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归云生心急如焚,想把剑少衣服脱了看看他到底受了多少伤,便顾不得礼节,直言出口,请了离暗暂回。
离暗倒没有生气,转身去了忍冬护法处。
归云生顾不得其他。
开始给剑少检查伤口。
满身都是伤口。
惨不忍赌,归云生红了眼,一边给剑少清理伤口,一边恨得要屠了红叶部落。
当清凉止痛的药粉洒上去后,剑少慢慢醒了过来。
看着归云生泛红的眼圈,昏迷时依然冷漠的神情,终于松了片刻,但是也只有片刻。
归云生见他醒过来,给他加了软枕。
亲自给剑少端了一杯水,拿着汤匙要喂他喝。
剑少却轻轻坐了起来,药粉已经起效,疼痛已经轻了不少,不再如火灼一般,他从归云生手里接过水杯,连着喝了几口,才放到床榻边的白玉桌上。
归云生放下汤匙,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问道:“身上的伤,怎么弄得?”
剑少道:“红叶部落里有摩耶的人。所以,我一出现,便被当做了敌人。”
归云生握紧了拳头,“他居然真的勾结了红叶部落!”
剑少脸上泛起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师父,你的语气,很像是这天魔城的人。”
归云生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师父想必是天魔法典看多了,对红叶部落的认知都是来自于此吧!”
“难道法典记载有误?”归云生问道。
剑少淡淡道:“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是非换个角度,难道不是非是?”
归云生道:“不论如何,他们伤你是真。”
剑少道:“摩耶承诺红叶部落族长,只要他继位,归还四落原。”
归云生点了点头,离暗已经做过同样的猜测。
归云生道:“你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剑少微微一笑,低头那着身上已经被上了药粉密密麻麻的伤口,说道:“红叶部落那位神秘的大巫刺的。”
归云生没有气愤,但剑少却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红叶部落的人原来生活在四落原,天魔城占了四落原之后,把红叶部落驱逐到了崖对面的山上,那里环境很差,半山都有毒瘴笼罩,他们能生存下来确是不易,所以才会想要回四落原。有人偷偷回来打猎,被猎宫里的魔将抓住杀了很多,但是还是有人继续前来,不知怎么,摩耶看中了这个机会,让他们杀了离暗,等他继任天魔教主,便会归还四落原。”
归云生冷笑道:“摩耶是不可能归还四落原的,他不是个会守诺的人。”他看着剑少,说道:“你好像并不恨红叶部落的人,他们把你伤成这样!”
剑少摇了摇头,“这些刺伤是为了救命。”
归云生更加愕然,“这……这是什么意思。”
剑少道:“之前说过了,红叶部落的族长相信了摩耶,在我去了红叶部落之后,摩耶的人也到了,他们让红叶部落的人相信我是离暗公主的死士,是来杀人的,所以,一进红叶部落,便被全部落的人追杀。”那绝对是非常惊险的经历,毒瘴迷漫,还有各种隐敝而巧妙的捕兽机关,剑少几次险中求生,都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不停的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想到红叶部落的人如果不傻,就应该知道向摩耶要一份写在纸上,盖着大殿下印章的手书。
就算没有手书,至少也会有书信。
剑少决定回去找那封信,一路避开找他的人,却不想闯进了一处幽暗的居所,那是建在两棵千年大树之间的房子,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屋里没有人,他渴极,便提起主人的茶壶喝了一口水,然后,他便晕了过去。
他昏迷前一瞬间,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角红袍映入他的眼帘。
他缓缓闭上眼睛,眼皮重的再也睁不开,晕眩和疼痛在身体里四处乱窜。
渐渐,灵魂似乎漂浮起来,漂浮在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水之上,黑水不起半丝涟漪,天空低的要和黑水连成一片,天水之间全是雾,一切都看不清,无边际的,只有黑暗。
然后,不知多久,一阵剧痛让他睁开了眼睛。
剑少至今想到那种痛楚依然会心里一紧。
一个穿着红袍的女子坐在他面前,神情极为淡漠,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一般。
见他睁开了眼睛,女子冷冷扫他一眼,手里的钢针继续刺向他身体另一处。
剑少嘶声一吼,痛的眼睛都红了。他一挣扎,才发现,他被绑在一个木架之上,还是五花大绑的那种,除了下身有块遮羞布,他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丝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