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迟嘴上虽说得硬朗,实际上心里头也在打鼓,重塑三魂这种事,并没有时间限制,随时都可以,可问题是高医生说了,张月辰体内,还存在别的东西。
那具玉骷髅,已经是第二次化形,力量非同小可,所以楚迟听到高医生的话,第一念头就是驱魔未竟,肯定是还有残余,一旦它恢复元气,卷土重来,把张月辰仅有的魂魄都给吞噬掉,到时,给重塑三魂,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时间不等人,不然他哪里会在身体还未恢复之前,就匆匆赶来找花女。
现在,花女的身份,已经能够确认了,那就是黎非。可是她和吴锋等人搅合在一起,要做什么事情,楚迟还一无所知。但怎么看,都不像只是去锁蛇潭里抓蛇那么简单。
等黎非走后,楚迟立即派出一只乌鸦跟踪,没想到,只追了不到一里路,黎非就消失在了茫茫雪地里,不见了任何踪影。
楚迟想了下接下来的事情,仰仗手底下现在有超过百来只的乌鸦,还有十多张黄纸符,就算和吴锋等人正面冲突,也有一战之力,于是决定以地毯式的搜索,一面寻找大灰,一面去找黎非。
一大群黑压压的乌鸦,展翅飞起,赤脚黄抬起头来,看着那些乌鸦四散开去,没多时,就在树林中消失不见了。
他自诩见识过许多平凡人见识不到的神秘事物,谁料想,楚迟的出现,不停的刷新着他的眼界。
要不是知道楚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真想跪下来,拜楚迟做师父。
他还想见识更多,所以默默的不敢多言,跟在楚迟身后,生怕多说了几句,惹得楚迟不高兴了,把他赶走。
楚迟倒不是不介意身边跟了个老头跟班,不过一眼就看出赤脚黄的想法,也就随他跟着了,毕竟这人是闻家村的土著,有些什么事情还可以询问一下。
在乌鸦的带领下,两人艰难的行走在雪地里,不时摔上两个跟头。
这大雪覆盖的山地,根本看不到道路,简直寸步难行!
倒是猫爷,在雪地表层行走,甚为惬意。下坡的时候,还会偷懒,蜷缩成一团红毛球,呼哧一声就下了山。
在雪地黎走了好几个小时,赤脚黄实在走不动了,对楚迟说:“小哥,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让那些乌鸦去找吧,等找到了,我们再动身也不迟。”
楚迟摸了把额头的汗,说:“我倒是想偷懒,可没办法啊,乌鸦不能离我太远。”
赤脚黄对驭禽之术不太懂,不过听楚迟这么一说,心想是这个道理,估摸着乌鸦都得听从楚迟的指挥,不然不知道做什么,不免又叹了口气。
“你走不动了,就不勉强了吧,先回去。”楚迟说。
“不,我还走得动。”赤脚黄立即撸了下裤腿,大跨步的朝前走去,生怕楚迟不带自己玩了。
“你一大把年纪,好奇心怎么比小孩还重?”楚迟知道赤脚黄的心思,追上两步,揶揄道。
“嗨。这不是觉得有趣嘛。”赤脚黄咧着嘴笑。
“对了,你那祭火之法,又是跟谁学的?”楚迟装作不经意的问。
“那年我在深山里救了个年轻人,他被野兽咬断了腿,在地上爬呢,那真是个厉害的后生,两条腿断了,又是大夏天,肉里头都长了蛆,靠手在山里爬了半个月。”赤脚黄说,“要不是遇到我,估计是没命了,我在山里待了些时候,治好了他,他感谢我,就教我点东西当做回报。”
“看来他是真的很感激你,竟然把祭火这种绝学都传你了。”楚迟说。
“不瞒你说,我是看到了他施法,心里头痒,就仗着救了他的命,又腆着脸求了一阵。”赤脚黄说,“原本嘛,施恩不求报,可我心头好这个,难敌人的欲望。”
“他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楚迟又问。
赤脚黄下意识的回想了下,立即感到脑门上猛地被砸了一锤子,眼前一黑,脚步踉跄了起来。那年轻人的面貌,有些印象,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越是想越是脑袋发胀。
“不太记得了。”赤脚黄连忙摇头。
“想必也记不住。”楚迟没继续追问,祭火师要想让人记不住,略施手段就成了,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话锋一转,继续说,“你也救了我一命,跟了我走了这么久了,想好要我怎么回报你没?”
赤脚黄心头猛地剧烈跳动起来,既狂喜又佩服。他一直想的就是从楚迟身上学点什么。只是没想到,原来楚迟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呢,不喜欢亏欠别人。”楚迟又说,“但是,我的这些本事,是天生的,就算我想教你,你也学不来。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九黎异术,只有九黎后裔才能学习,而且,在一门没有大成之前,不能妄贪其他门类,否则难逃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赤脚黄一愣,他曾给自己断命,也断出了不得好死的下场。
没想到,根源在此。
“当然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现在死了,也活得够本。”楚迟侧头对他说,“活得开心就好,是不是……”
“呃……”赤脚黄听到这话里,似乎有一点阴测测的感觉,不免望向楚迟,这一看之下,喉头发紧,呼出一口凉气。
他分明看到楚迟的眸子变作了惨白凸起来,里边爬满蠕动的血丝,脸上则慢慢的露出鳞甲,狰狞不堪发出恐怖的冷笑。
还不待说什么,那鱼鳞般的脸陡然从中裂开,露出一张乌黑牙齿的血盆大口,猩红舌头伸出口腔之外,如蛇般卷向他。
“啊啊啊!”赤脚黄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
周围哪还是什么雪地,到处是荒野坟冢,鬼火升腾,楚迟已经化身成了一条青绿色的大蛇张开獠牙大嘴,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赤脚黄内心深处的恐惧也随着这蛇的出现,一下全部冲了出来。
他拼命逃,换不择路。
脚下忽然踏空,他知道这次全完了,在落下的瞬间,周围的景色又恢复过来,而他终于看清,自己跌落了悬崖。
楚迟和全身赤色的猫出现在悬崖顶端,探头出来望他。
赤脚黄双手乱抓,快速坠落的身形猛地停顿,听到一声巨响,随之万籁俱寂,眼眸里被血色完全充满。
楚迟在悬崖处找到一些巨大的藤蔓,借助着它们,爬到了悬崖下。
这处悬崖并不高,只有十多米,爬下来倒也容易。
悬崖下,赤脚黄的身躯,倒插在雪地里,除了两条腿在外面,整个上半身都被埋没。
楚迟走到赤脚黄身边,立即闻到一股浓郁的血味,在赤脚黄身躯所在的地方,白雪逐渐被染红了。
“妈蛋。刚说你活够了,就给摔死了?”楚迟摸了下额头,喘着粗气。
刚才赤脚黄突然发了癔症,大喊大叫,他追都追不上。刚还活生生跟自己聊天的人,就这么摔死,楚迟心里很有些不舒服。
就在这时,赤脚黄的双腿猛地蹬了几下,倒把楚迟吓了一哆嗦。
楚迟回过神,立即上前拽住赤脚黄两条光溜溜的臭腿,将他拖拽出来,可拖出来之后才发现,赤脚黄根本连脖子都断了,脖颈上被一段树枝插了对穿,兹兹往外冒血,衣服上和雪地上,片刻就流了一大滩。
整个脑袋则倒仰着,挂在背上。
手脚却是还在不停的抖动,看样子是死前的两蹬腿,活是不活不了了。
“小哥……”赤脚黄忽然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仰身坐起来,脑袋依旧挂在身后,模样相当诡异。
楚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见惯了死尸,但这种情况,还从没见过,倒也不是怕,关键是他以为赤脚黄死了,谁知道赤脚黄又闹这么一出。
“小哥,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赤脚黄身子扭了扭,把身子移动,脑袋面向楚迟,两只充血的眼珠子看着他。
“你问吧。”楚迟知道不是诈尸,诈尸不会这么快。又不知道赤脚黄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临死还撑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