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迟抱起白猫,也走来过去。
棺材内躺着一个****的女人,全身上下都浸了腥气扑鼻的血,大部分皮肤和血肉都被灼烧烂了,冒出丝丝热气,但没有被血浸到的部位栩栩如生,相当娇嫩,特别是整张脸,都没有被血碰到,依旧保持完好。
楚迟不禁感慨猫血的威力堪比硫酸,因为他的惊雷符,并不具有烧灼的力量。
“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楚迟看来那样貌,忍不住嘀咕,却又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楚迟伸出手,摸向女人的脖颈处,见她颈动脉没了脉象,放下心来。
“她死了很久了。”周申说,“身上尸气很重,而且天魂没了。”
“我当然知道。”楚迟说,“我只是确认下,她体内的妖魔死了没有……白猫是灵物,它的血能驱魔,刚才那动静,是寄宿在这女尸体内的某种妖魔闹出来的。我看,跟那个用活人做鬼墙的邪术师有很大关联。室内这么干净,应该是常有人来,我得收回那句话了,那个邪术师,不,应该说是豢魔师还没有死。”
“豢魔师?”周申对这个词很不理解。
“就是把妖魔,当猪狗一样养起来的人。”楚迟补充说。
“用尸体养妖魔,也不知道是图什么,这个人很邪恶。”周申说。
“你怕是说错了,妖魔寄宿入体的时候,这女人肯定还活着。”楚迟轻哼一声,“你不是说过,习惯是很难改的。”
“……”周申无言以对。
“白猫跑到地底,原来是为了驱魔,真是本性难移。”楚迟摸了摸白猫的皮毛,视线则继续望着棺材里的女尸,“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迟早要被我抓住,所以故意给我惹麻烦。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能避开豢魔师最好,误打误撞杀了他的宝贝,肯定会很生气。”
妖魔是天地间阴阳二气混乱变生,是另类的生灵,一开始时无形无质,以天地命魂为养料而生长,而在天地之间,只有人具有完整的三魂,可以说是最好的食材,一旦妖魔食尽三魂,人也就会死去,所以自古以来,人类和妖魔就是死仇天敌,普通人类面对妖魔,没有任何抵抗力,唯有猎魔人才具有抵御妖魔的力量。但人类永远擅长内斗,所以也有培育妖魔以便满足私欲的豢魔师应运而生。
猎魔人在对付妖魔的同时,还需要处处小心豢魔师,因为豢魔师往往藏身妖魔幕后,远比妖魔更加难以对付。
楚迟没想到在离开敖老头之后,竟然就遇到了一个从来没接触过的豢魔师,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两人沿原路返回,谁也不曾发现,石室的墙角处,一个人从浓黑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戴着眼镜,一副斯文的样子,正是张月辰的后爸,韩渊。
韩渊快步走到棺材前,伸手到棺材内,将里面的女尸抱出放在地上,然后将其翻转,女尸的背上,竟然有一道从头顶延伸到双脚后跟的伤口,被麻线缝起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抠到女尸头皮内,用力一拉,扯出了麻线的线头,很快,麻线松开,一张完整的人皮朝两边地上剥离,他又拔开肉块,露出了里边的骸骨。
这具骸骨如玉般光滑晶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如果仔细看,能看到玉骨之中似有血线流动。
韩渊将骸骨完全跟女尸的肉皮分开,恭敬的脱下干净衬衣替它擦拭残留在身上的血渍。
突然间,骸骨上冒起一股浓烟,韩渊发出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到地上,刚刚接触骸骨的手掌上烧焦了很大一块。
“主人,您息怒啊,我会尽快把那副合适的皮囊带来。”韩渊冷汗淋漓的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但他手掌上烧焦的部位还在扩大。
“我也会杀了刚才叨扰您的那两个小子,给您老出气!”韩渊赶忙补充道。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掌上烧焦的痕迹才没再继续扩大。
夜已深,望江府邸的保安们,仍然在继续搜寻,不敢有半点松懈。
王彬在楚迟和周申逃走之后大发雷霆,让保安们就算把别墅区翻过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连湘江湾里发现半截尸体的死人案子也暂时没让他们理会了。
保安们不知道王彬为什么对两个小偷这么耿耿于怀,但都知道不按王彬的去做,后果很严重,因此特地找武警大队借来了狼狗,可是找了大半天,狼狗一直在别墅区内兜圈,这两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找不到。
直到有住户跑到物业来投诉,保安们才暂时停止了搜索,以免影响住户们休息。
王彬没有参加找人的行动,他待在房间,陪着汪嘉嘉的尸体。
房间内关着灯,但外面路灯的光亮照进来,落在汪嘉嘉惨白的脸上,给房间平添了几分恐怖。
王彬搂着她,纹丝不动。
这时,房间内响起了脚步声,一重一轻,循环反复。
王彬半天未动的眼皮微微抬了下,依依不舍的放下汪嘉嘉,走到了客厅。
那脚步声响了一阵,才有一个人影,从浓墨般的黑暗里走进了惨白的光亮之中。他每走动一步,身子和脑袋都朝左边坠一下,是个跛脚。
人影走到了离王彬不到两米的位置,王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师父,姓封。
王彬不知道他的大名,他自称是封跛子,在老家,其他村民也这么叫他。除了王彬,谁都以为他是个外地来的讨饭老头。
“嘿嘿。”封跛子见到王彬,嘴里发出笑声,这是他的特点,开口发声总是以这个声音起头,但并不代表他的心情有多好。
“别磕了,带我去看你女人。”封跛子问道。
王彬连忙站起来,带着封跛子进到卧室,打开了灯。
“嘿嘿……”封跛子看着汪嘉嘉的尸体,“死相不错啊……”
王彬眼里闪过一丝悲戚,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冒出来,他肯定要杀了对方,但从封跛子说的话,他不会有任何不爽的情绪。
“师父……”王彬说,“我想让嘉嘉活过来。”
“你打电话给我,我就猜到了。”封跛子说,“你想好了?”
“是。”王彬说,“只要能救活她,我以后跟随你左右,老老实实跟你学本事。”
他虽然叫封跛子师父,事实上只是个名头,并没有得其传承,没有师徒之实。
“本事……嘿嘿。”封跛子说,“这本事害己,你是知道的,我当初告诉过你,这一身残疾,都是拜自己的本事所赐。”
“不过你也说过,你的本事残害自己,却能让亲近的人相安无事。”王彬说,“不学的话,亲近的人都会死,我早该做出正确的决定。”
“可惜啊。”封跛子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再学我的本事,也晚了些了。”
王彬再次跪在地上,“师父,我当初亲眼见你复活过人的,您就可怜嘉嘉,救活她吧。”
“你女人三魂之中,天魂地魂仍在,命魂却没了,那是生命的根,根没了,还怎么活。”封跛子说。
王彬呼吸几乎停滞,良久才说:“人死之后,不是天魂最先离开吗,怎么天地魂还在,命魂反而没了呢?”
“天魂在人头顶三尺,地魂游离脚下,而命魂则在体内,凝于心窝三滴热血之中。”封跛子说,“如果正常死亡,当然是天魂离体而去,上阴司路,重回六道轮回,而地魂浮游于尸骨周围,守望前尘往事,命魂则随身体腐化,逐渐的消弭于无形。但这仅仅是正常死亡的情况,天底下,能够正常死亡的人,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
“您的意思,嘉嘉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害了?”王彬焦急的问,脑海中不禁闪过楚迟的面孔。
“那只白猫杀了她吧?”封跛子问。
王彬点头,“表面上的情形至少是这样,但没人唆使,小乖……白猫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
“白猫取走了她的心头热血。”封跛子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话真是没错,那只白猫,本来就是灵物,是有主的,但是凶得很,我为了帮你,把它抓了来,封了它的灵智,才变得那么乖巧,你女人喝了它四十九碗血,还让它陪了三四年,一直保持美貌,过荣华富贵的生活,消耗的那可都是人家的命魂,就算搭上条命也不亏了。”
“可小乖一直都好好的,就前些天晚上被人偷了去之后,回来就把嘉嘉给害死了。对了,那个人会血祭傀儡的法术,不是普通人,他可能是白猫的主人,迁怒于嘉嘉。”王彬说到这,又懊恼起来,“我原本是把他抓住了,可是不小心又被他跑掉了。”
“哦?那个人,多大年纪?”封跛子问。
“看上去才十五六岁,不过嗓音嘶哑,具体多大,还真不好说。”王彬知道这世上有不少人驻颜有术,所以不敢确定,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血祭傀儡术是一种早已经失传的古术,所以不相信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会使用。
“那应该不是白猫以前的主人。不过,没想到还有这种缘分,你们村千百年传承傀儡术,在你上一辈人手中,好歹还能做出点木马木驴充当半个劳力,到了你这一代,依葫芦画瓢做出来的傀儡,连动也不会动。”封跛子说,“遇到个会血祭傀儡术的人,算是遇到祖宗了。”
王彬叹了口气,封跛子说的是实情,不然当时他也就不会那么紧张了。他拉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了布偶娃娃,递给封跛子,说:“就是这个傀儡。”
封跛子接过布偶娃娃,在鼻子前嗅了嗅,“是血祭没错,不过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动物为术眼,三魂都给烧尽了,看不出端倪,这人的功力很精纯,按理说凭你的身手,没可能抓得住他。”
“虽然其中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但我可以肯定是这人对白猫做了手脚,害死了嘉嘉。”王彬喊道,“嘉嘉的仇,我一定要报。”
“我没办法救你的女人,但如果你还是要学我的本事,这个仇,我替你报了。”封跛子说,“我也想看看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派人正在寻找他,相信很快会找到。”王彬说。
“不用了。”封跛子说,“我在白猫的魂魄上留下了印记,我知道它在哪。找到它,应该也能找到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