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头瘦瘦弱弱的小毛驴身上,坐着一个肥肥胖胖的新娘,占据了从驴脖子到驴屁股的所有位置。肥臀大胸,粗粗的胳膊、肥肥的腿,却是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其实她的鼻子、眼睛、嘴巴都不小,只不过脸庞大了些,显得五官偏小了而已。
红色的嫁衣紧绷绷地穿在身上,让人很担心衣服会不会裂开!估计是裁缝的水平比较高,采取了保险措施,否则的话,那些晃悠悠的肥肉早就破衣而出啦!
能长得这么珠圆玉润、体格丰满、膘肥体胖,一看就是富裕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生活条件肯定很优越,要不怎么能养得起这么个老胖妞呢?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戚都为安文高兴,依他们家的条件,能娶到一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已经是很好的事啦!
小毛驴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四条腿还在打着哆嗦,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家里走来。让人很担心它会不会随时被压爬下,把新娘子给摔下来。
其实,如果是新娘子驮着小毛驴的话,那比例可能会更协调,美感会更好。
一个小孩子哈哈笑道:“新娘子真胖啊!”
虽然他说出了大人们想说而不敢说的心里话,但大人还是假装很生气的样子,连忙笑骂:“多嘴!少说一句没人会当你是哑巴!进里面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焱平也看到了异常丰满的新娘子舅妈,感觉也超出了想象,确实太胖了!自己可以这么想,但其他的人却不可以这么说。他听到那个小孩对新舅妈的流言蜚语后,立刻就不高兴了,抬手就打了那个小孩一巴掌,骂道:“你敢说我舅妈胖!我就喜欢胖的,不用你来多嘴!”
那个小孩就不依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为什么打我?马上就委屈着哭叫起来:“你打人!你这个坏蛋独角兽!我就要说你舅妈胖!胖!就是胖!”
焱平额头上的包虽然变小了一点儿,但还是很抢眼,他也获得了村民给予的“独角兽”这个荣誉外号;由于他天天摸额头上的包,想看它消肿了没有,几天下来,他就养成了一个摸额头的习惯,即使后来额头上没有了包,他还是会时不时地摸一摸。
叫他独角兽还没有什么所谓,但前面再加上“坏蛋”两个字却让焱平有些不高兴,他瞪着小眼睛就和那个小孩打起架来,还满院子追跑。
大人都忙着看新娘、接新娘、看热闹、看锅里的肉煮熟没有、加的盐够不够等等,没人搭理两个小孩子打架。
小毛驴终于走到了家门口,它咬紧牙关、撑开四肢,站稳了驴蹄,等着新娘子赶紧跳下自己快被压断了的驴背。安文搂住新娘子肥嘟嘟的腰,想把她抱下驴背,但却没有成功,还差一点闪到腰,众人一阵哄笑。新娘子只得红着脸扶着安文的肩膀跳下小毛驴,跟着安文走进院子。
焱平正追着那个小孩子疯跑,没留意新娘子已经走进来,两个小孩“咚”的一声,全撞在新娘子软绵绵的肚子上,不但没有撞疼,反而象是撞上了棉花堆,既软乎乎的、又热乎乎的,还觉得蛮舒服的。
“住手!”新娘子一声大吼,声音粗犷而洪亮。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把满院子叽叽喳喳说话的亲戚街坊吓了一大跳。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静嘤嘤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新娘子发话了:“敢破坏我的婚礼!想挨打是不是!”声音依然粗犷而洪亮。
焱平也给吓了一大跳,心想:我的天啊!新娘子不是都很温柔吗?怎么我的舅妈这样野蛮呢?他呆立在那里,满怀委屈:我是在帮你维护尊严,你竟然骂我,你还讲不讲道理!
这时候,新娘子又开始说话了,但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不好意思!各位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让你们见笑了。我还以为是有人故意破坏我的婚礼呢!原来是两个小孩子,没事儿啦!大家赶快就座,来来来,开始吃饭,大家高兴一点儿!该吃就吃、该喝酒和,不要客气啊!”
满院子的人哄堂大笑,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惊讶,这个新娘子不简单!
外婆满脸喜庆,拉着焱平就座,舅舅和新娘子也满脸喜庆地一起坐下来吃饭。
新娘子笑着看了看焱平,低声问安文道:“他就是你外甥?”
舅舅点头笑道:“对,就是他。”
新娘子对焱平抛了个笑眼,温柔地说道:“焱平,刚才舅妈不知道是你,以为是邻居家不懂事的小孩呢。乖,快吃饭了,这块肥肉给你吃。”说完,便夹了一大块肥肉放进了焱平碗里。
焱平心里打了个寒战,摸了摸额头,心想:天啊!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又这么温柔,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他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对这个舅妈产生害怕和恐惧。虽然外婆和舅舅平时也骂他,但他早已习以为常,今天这个陌生人一来到家里,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而且是当这真么多亲戚和街坊的面,看来这个舅妈不是一个好人,一点儿都不通情达理。
第二天早上,焱平早就听到了报晓的锣声,但他并没有起床。他心里的阴影还没有消除,还在想着那个初来乍到的新舅妈。
“咣当”一声,房门被推开,强烈的阳光射进来,一个高大肥胖的身影随即挤进了门口,阳光烘托着她的背影,更显得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快起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一个不耐烦的女人声音传来。
焱平瞟了一眼门口,那个肥胖的身影正晃晃悠悠向他的床边走来,正是他的新舅妈,她还穿着昨天那件红色的嫁衣。门外的光线被她肥婆的身躯遮住了,焱平看不清她的面容。
“快起床!”又是一声吼。
焱平一惊,把头扭到床里,趴在床上没有出声。
“哎呀!你这个犟小子,不听话是不是?”舅妈已经来到床边,伸手就抓住他的被子。
“别!别!舅、舅妈,我还没穿裤子!”焱平连忙叫道。
“没穿裤子!哼!吓唬我呀!大男人的光屁股我都见过了,还怕你一个小屁孩儿!信不信我打你!”恶狠狠的声音。
焱平感觉身上一凉,被子已被掀开,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他的光屁股上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疼不疼已经来不及去想了,焱平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
“哇”的一声,焱平哭起来,不知道是屁股上的疼痛,还是心里的委屈、还是受到了惊吓。
“哎呀!你还来劲啦!”舅妈恶狠狠吼道:“不许哭,快起床!”
焱平哇哇大哭,双脚在床上乱踢腾。
舅妈不理会他的哭闹,伸手去拉他的胳膊,硬生生把它拽着坐了起来。
焱平一手抹着眼泪,一手连忙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裆部,手指头不自觉地放进了嘴里。
泪眼中,焱平看到了一个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的舅妈:昨天的舅妈眉毛弯弯,今天的舅妈眉毛粗短;昨天的舅妈小嘴红红,今天的舅妈大嘴黄黄;昨天的舅妈给客人敬酒时,面带微笑;今天的舅妈叫自己起床时,凶恶霸道。
“咦?焱平,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吃手指头?”粗暴的声音变成了好奇。
焱平从小就有吃手指头的坏毛病,虽然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但被这个刚娶进门的新舅妈说出来,还是觉得非常气愤和丢人。他又气又急,更加大声哭闹起来。
“不许哭!快起床!”又是一声大吼,舅妈的身躯跟着就挤出了房门。
焱平擦着通红的眼睛,哽咽着来到院子。
“先去担水,等会儿才有饭吃。”舅妈看到焱平走出来,立刻命令道。
啊?担水?自己可从来没有担过水的,这是第一次有人叫自己去担水,平时这些粗活都是舅舅做的。
“我、我、我不会担。”
“呵!都十岁了,已经长这么高大了,还不会担水?”舅妈瞪着焱平,眼里充满鄙视:“去,还是不去?”
看着叉着双臂,像黑熊一样站在面前的舅妈,焱平心里顿时开始发毛,昨天已经产生的恐惧又再一次出现在心里。
“我不会打水,水井太深!”焱平找起了借口。
“打水的人多着呢,叫大人帮你打!”舅妈不屑地语气。
“我、我挑不动。”
“挑不动?挑半桶!”舅妈命令道。
舅舅过来打圆场,讪笑道:“去吧,也该学一学啦!”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娇惯和纵容。
外婆呢?怎么没有看到外婆?外婆,你快来帮我说句好话啊!焱平的目光四处搜寻着救兵,却依旧没有看到外婆的身影。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担着两只空桶向门外走去。
当焱平担着两半桶水,趔趔趄趄走进家里的时候,舅妈说道:“这不是也会担嘛!还说不会!不过担的水太少了,还不够你自己洗脸!”
焱平气得心里直骂:这个肥婆,真是可恶!我担的水虽然少,但怎么也够自己洗脸!可能不够你的大胖脸洗才对!
院子里的树荫下,一家人摆好桌凳,准备吃饭。
桌子上七碗八碟堆满了饭菜,别看舅妈肥嘟嘟的,干起活来却很麻利,这么快就做好了丰盛的早饭。仔细一看,却都是昨天的剩菜剩饭,是招待亲戚街坊剩下的猪头羊尾等等。
“都还能吃,丢了怪可惜的,隔夜的肉更香!”舅妈自言自语道。
外婆点点头,表示赞许。
舅舅也点点头,表示夸奖。
焱平挨着外婆,舅舅挨着舅妈,老幼胖瘦,参差不齐。看着一家人的形象,一幅画面在焱平脑海里出现:一棵古树旁,坐着一个放牛人,旁边卧着一头肥大的奶牛,还有一只小牛犊……舅舅是放牛人,舅妈是奶牛,我是小牛犊,吭吭,哈哈,焱平摸了摸额头,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朵鲜花在他脸上绽放。
“刚才还哭,现在又笑,没出息!”舅妈瞟了一眼焱平,撇撇嘴说道。
刚刚绽放的鲜花,还没引来蝴蝶和蜜蜂,就遭到了冰雹的袭击,顿时萎篶了。
哭不给哭,笑还不给笑,怎么会有这种人?死肥婆!焱平心里愤愤不平,但又无可奈何。
舅妈正在给大家装饭,两坨肥嘟嘟的肉在胸口抖动着,又圆又大的肚子也晃晃悠悠。
焱平瞪了一眼舅妈,忽然觉得应该说些吉庆的话,便强装笑脸道:“舅妈,你是不是快生孩子啦?”
“生孩子?哪有那么快!”舅妈一边装饭,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焱平瞪大小眼睛,好奇问道:“不是一结婚就会生孩子吗?怎么隔壁的嫂嫂刚结婚没几天就生了一个小孩呢?”
舅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低头在舅妈耳边说了几句话,舅妈也跟着笑起来。
“你的肚子比她还大,说不定能一下子生两个小孩呢!”焱平吮吸着手指头,得意地说。
舅妈的笑容僵住、接着通红、接着发紫,接着又“咯咯咯”大笑起来。
外婆“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饭,捂着嘴笑骂道:“多嘴!快吃饭!”
焱平望望大家,莫名其妙:这怎么啦?大肚子的女人不是很快就能生小孩吗?怎么舅妈说没那么快呢?这么吉庆的话外婆还不让我说,真是奇怪!他不知道所以然,只好低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一家人吃完了饭,舅妈麻利地收拾完碗筷,说道:“婆婆,以后家里的事我来安排吧,你年纪也大了。”再看看丈夫道:“安文,怎么样?你有没有意见?”
舅舅连忙点头哈腰:“行、行!你说了算。”
外婆道:“也好,我眼睛不好使,腿脚也不灵便,你来管家吧,让我也歇歇。”
刚刚结婚就来争权,舅舅是怎么啦,也不管一管?那我以后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焱平心里开始嘀咕。
还没等焱平嘀咕完,舅妈就命令道:“焱平,吃完饭去割草,家里的兔子没草吃了。还有,多割一些,后槽的小毛驴也要吃。”
说到这里,舅妈的脸上忽然升起红晕,并一直红到耳根,这让焱平很纳闷: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