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看到安文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知道捅到了他的痛处,连忙转移话题道:“时间差不多了,要不结束训练吧!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说完,没等安文再说话,就捂着嘴快步离开了。
安文已没有心情再训练下去,便让大家收拾刀枪弓箭提早回家。但却没有忘记鼓励一番:“今天的训练很不错,明天早点儿来,不要迟到。”
回到家里,安文看到母亲还在院子里坐着,焱平和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地上,低头撩拨着什么东西,似乎玩得很高兴。
“回来啦!”外婆见儿子脸色不大好,小心问道。
“嗯。”安文瞟了一眼焱平,又“哼”了一声,问那个小女孩道:“碧渊,你们在玩什么呢?”
小女孩抬起头,笑了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安文叔,快来看,两群蚂蚁在打架。”
“碧渊,你怎么还不回家睡觉?”安文问道。
“她爹打鱼还没有回来,她来找焱平玩耍。”外婆替碧渊回答。
“余大哥也真是拼命,打鱼也不顾女儿。”安文边洗脸边说道。
“也怪不得他,海上又没有报更的,谁知道是什么时辰?难免早早晚晚的。”外婆呢喃道。
“那也是,我们这里就这一点不好,天永远不会黑。”安文抬头望望天空,火辣辣的太阳依旧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人跟大人说话,小孩跟小孩玩耍。
只听焱平对碧渊说道:“大蚂蚁人多,小蚂蚁人少,欺负人!”说着,就在地上捡了一根小树枝,把大蚂蚁统统拨开。
碧渊有些生气,大声说道:“不要动,让它们自己抢,你拨弄它们干嘛?”
焱平吮吸着手指,嬉皮笑脸道:“大蚂蚁人多,欺负小蚂蚁,就是要弄!”
“不行,不能弄!蚂蚁是我发现的,要听我的!”碧渊气鼓鼓地撅起了嘴,说着话,便去抢焱平手里的小树枝。
焱平连忙把小树枝放到身后,叫道:“蚂蚁、蚂蚁是我们家的,要听我的!”
“你不讲理,不跟你玩儿啦!你这个坏蛋!”碧渊生气地站起来,对着焱平伸伸舌头,做个怪样,说道:“独角兽!讨厌的独角兽!”跺跺脚,转身就走。
“谁又惹我闺女生气啦?哈哈。”门口走进一个中年人,头戴遮阳斗笠,光着膀子;身穿粗布裤衩,赤着双脚;浑身黝黑,宽肩细腰。正是碧渊的父亲,打鱼佬余乐。
“爹,焱平欺负我!他是个坏蛋!”碧渊跑到中年人面前,抢先告状。
“哟,是余大哥啊!正在说你呢,快来坐。”安文站起身,拉过一张小凳子让座。
余乐摆摆手,道:“不坐了,天不早了,还得收拾一下今天的鱼。”
安文道:“坐一会儿吧,今天的收获怎么样啊?”
余乐笑道:“今天还行,打到一条大鳍鱼,六十多斤呢!”
“哟!那还不错,够吃一段时间啦。”安文也笑着道。
“这种鱼很少见,要上缴给土司,等我晒好鱼干,拿点儿给你们尝尝鲜。”余乐收起笑容说道。
安文连忙道:“不客气,不客气,留着你们自己吃吧。”
余乐转向外婆问道:“大娘,那件事你去打听过没有啊?有没有结果?”
外婆马上笑道:“打听过了,已经定下来啦!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真要好好谢谢你才行啊!”
安文一头雾水,看看母亲和余乐,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什么事这么神秘啊?
余乐拍拍安文的肩膀,笑道:“那我就等着喝喜酒啦!哈哈哈哈。”
“喝谁的喜酒?你们说什么呢?”安文迷惑不解,心想:难道是余大哥要娶老婆?让我娘帮忙打听?碧渊的娘亲已经去世好久了,他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也不容易,是该再娶一个了。便笑着说道:“余大哥,那就恭喜你啦!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哈哈哈哈……”余乐搂住安文的肩膀,大笑道:“兄弟,是喝你的喜酒!哈哈。”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安文望着余乐,满眼的不相信:“开什么玩笑!”
这时候,街里传来“咣——”的一声锣响,接着是嘶哑的声音:“时辰已到!上床睡觉——”值更老人又开始例行公事了。
余乐笑道:“天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儿睡觉吧。碧渊,走、回家了!”
安文道:“余大哥,我有句话想说,你要多一点儿照顾碧渊,她还小。能早点儿回来就早点儿回来,不要每天都那么晚。”
余乐点点头,道:“我也是没办法啊!要生活啊!再说,在海上又不知道时辰,谁知道早晚啊。”
两人一阵沉默,为了养家糊口,每个人都得努力干活。在这偏僻的小山村,能养活一家人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特别是孩子多的家庭。安文家才三个人,余乐家只有两个,总算勉强过得去。
余乐忽然抬头笑道:“生活会好起来的!兄弟,加把劲儿吧!”说完,拉着碧渊匆匆回家了。
安文看了看还在专心玩蚂蚁的焱平,厉声叫道:“焱平,你过来!”
焱平知道肯定是村长告了他的状,大事不妙,连忙跳起来叫道:“我不玩了,我去睡觉啦。”转身就要进房间。
安文吼道:“过来!你今天……”
他刚刚准备骂焱平一顿,外婆就说话了:“焱平今天很乖的,还知道烤泥鳅给你们吃,而且很早就回家了。”
安文“哼”了一声:“娘,你还宠着他!”就把焱平如何烧烤、如何在泥鳅里藏颗铁钉、如何让村长崩掉两颗门牙的事讲了出来。
外婆点点头,道:“唉,是我们太宠他了,该管教管教啦!不过也怪村长贪吃!报应!”在她眼里,外孙虽然顽皮了一些,但今天的事并不能完全怪焱平,如果村长不把他头上敲出那么大的包,他也不会去想坏主意报复村长。
安文板起脸,道:“是该管教管教啦!越来越不像话了!”
外婆摇摇头,道:“先不说焱平的事,等他长大就好了。”她看着儿子,笑吟吟道:“刚才余乐说的那件喜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我找媒婆给你说了个媳妇,是东秦村的姑娘,名叫小芳。”
安文大感意外,愣在那里,刚才余乐不是开玩笑的?
外婆不理会安文的反应,继续说道:“是余乐帮忙说的!姑娘和碧渊外婆的娘家是一个村的,说起来她们两家还是拐弯抹角亲戚呢,她是碧渊外婆娘家本家兄弟媳妇四婶的亲侄女。我已经给你订了亲,黄道吉日也选好啦,十天后就过门。”
安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么快就定下来了?也没问过我的意见!我还没有见过那个姑娘呢!连忙说道:“娘,我们家这么穷,哪有钱娶媳妇啊?”他不是不想娶媳妇,但家里太穷,没人肯嫁给他。以前也有媒婆来说过亲,但女方的家里人过来他们家一看,哼!几间破草房,穷得叮当响,我们姑娘嫁过来还不是跟着他吃苦受罪?屁也不放一个,马上就摇头走人了。
外婆笑道:“你年纪这么大了还娶不上媳妇,我这当娘的也对不起你呀!你看村里的年轻人,二十几岁就当爹了,你都三十四岁了,哪还能不结婚?而且,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安文低着头说道:“但、但我们家这么穷,哪有钱啊?还是再等等吧!”
他很清楚家里的情况,除了几间破房子和一头小毛驴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虽然有两亩水田,但收割的稻米还不够家里吃;自己虽然武功很好,是村里有名的猎人,但平时打猎得到的猎物还要上缴很大一部分给村里,还要再分一点儿给左邻右舍,最后所剩无几,能维持家里日常生活就不错了。就是去卖也得不到多少钱!这里天气炎热,兽皮也没人买,所以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攒到钱。
外婆笑道:“人家姑娘说了,不在乎我们家里穷,只图你的人品好,是个有名的猎人。还有啊,人家不要聘礼呢!这样的人家去哪里找啊?我们只要准备招待亲戚街坊的酒席钱就行了。”
安文忍不住问道:“还有这样的好事?这个、这个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不要聘礼的人家?不太可能!肯定是姑娘有身体缺陷,实在是嫁不出了,家里人不想再白白养着她,赶紧找个人家嫁掉算了!
据他了解,村里的年轻人娶媳妇都要花上一大笔钱。女方家长通常会列出聘礼清单,写明要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多少个鸡蛋、多少斤稻米、多少套新衣服等等,以方便男方“按单抓药”;有的人家还提出要猪、羊、牛或驴子等更贵重的家畜,而且只要母的,不要公的。
有些比较开明的家长则不会这么直接,但也会通过媒婆委婉暗示男方:我们养个闺女也不容易,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粮食,不能就这么白白嫁给你,怎么都得有点儿表示。至于怎么表示、表示多少,就要看你自己的诚心了!表示的礼品越多,说明这个小伙子越有诚心,将来他们的闺女就会越爱他;如果表示的礼品太少,将来小两口吵架、打架什么的,岳父、岳母就不会搭理了。
所以,在附近的村子里,如果生了个儿子的话,爷爷奶奶都会唉声叹气;但如果生个女儿的话,爹娘则会满心欢喜。这种“重女轻男”的习俗已经延续了几百年。
外婆见儿子有些怀疑,马上解释道:“姑娘我见过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既不傻也不缺心眼儿,嘴巴也能说会道的;长的还可以,也蛮高的,就是年纪稍大了那么一点点儿,只比你小两岁;而且长的稍微胖了那么一点点儿。不过也无所谓,胖人有胖人的好处,有力气,能干农活。”为了进一步打消儿子的疑虑,外婆继续解释道:“胖子不一定就饭量大,有些胖妞只喝白开水还能长肉呢!”
既然母亲已经见过了姑娘,而且没有任何身体缺陷,那可就是大大的好事了!自己从小到大,母亲还没骗过自己呢,她的话还是可以相信的!估计姑娘是眼界比较高,一直没有找到如意的郎君,看看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心里开始着急恨嫁了,便降低了择偶标准。想到这里,安文也就放下心来,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未来媳妇的形象:高大、微胖,长相还可以。他见母亲已经安排好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点点头道:“那就把家里的小毛驴卖掉,凑钱宴请亲戚和街坊吧。”
外婆忙说道:“怎么能卖掉小毛驴呢!还要用来接新娘呢!它的祖宗三代都是我们家养老送终的,它爷爷的皮我还珍藏着呢!酒席的钱我已经跟村长老婆说好了,先借着,以后慢慢还她就是了,只不过利息高了一点儿罢了,先把姑娘娶过来再说。家里能多一个劳动力,又能多一份收入呢,还怕还不起她?”
焱平听到外婆和舅舅商量娶媳妇的事儿,高兴地喊道:“我有舅妈啦!”
安文有了能娶到媳妇这样的好事,满心欢喜,也就把打骂焱平的事抛在了脑后。
接下来的几天,一家人就开始了忙碌,打扫房屋、布置新房、清洗被子衣服;找街坊邻居商量,借用桌子、凳子、碗筷等,还要安排几个小伙子去接新娘等等。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家三口虽然个个都很累,但心里却透着一股高兴劲儿,再累也不觉得累了。
十天后,家里亲戚和街坊来了一大堆,都在等着接新娘;院子里支起了几口大锅,正煮着满锅的猪肉和羊肉;借来的十几张桌子和几十个大盆也都已摆好。
“新娘子来了!”在门口玩耍的小孩首先看到迎亲的队伍进了村,连忙向大人通风报信。
亲戚街坊马上嘟嘟地跑出门,想看看新娘子长的什么样子,“哇——”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