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酒楼,是流景宫东边最大的一家酒楼,取意紫气东来,由于靠近皇家宫阙的缘故,繁华异常。酒楼的老板姓陆,累世经营这家东来酒楼,以此为生,每天日进千金,极为富有,在舒华也遭到了很多同行的极大羡慕。
卫迁与赵子坚步入东来酒楼,选了内苑安静的两间上好客房,嘱咐酒楼的小二好生照顾白义,便径直休息去了。经过数月的奔波,卫迁与赵子坚虽然有着一身修为,但也难免疲惫不堪,而且昨天又彻夜未眠,所以直到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两人才醒来洗漱用餐。
一晃数日过去,卫迁与赵子坚在等待策王出关的这段时间里,于舒华都城四处游走,也玩赏了不少名胜古迹,偶尔闲暇,卫迁便会指点赵子坚修行。
道家与儒家的修炼方式出入很大,即便在境界的划分上也迥然各异。如果以道家的修炼方法指点儒家的修炼,或者反之,哪怕不是浪费生命,也算不得什么有效率的方法。赵子坚接受卫迁的指点修行,理所当然是接受道家的修炼。
修行之道,传自远古,延续到现在存世的各种术法林林总总,更是多不胜数。具体来说,则多以一些庞大的势力呈现出来,比如人类的术法可以分为东流与西流等,东流术法之中以苍龙大陆的道家为代表,西流术法之中则以圣光大陆的天堂为代表,而且人类之外也不乏一些较大的势力,诸如龙族、精灵或者魔族等。
三古之后,修行界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羽化飞升突然变得高不可攀。幅员极其辽阔的七块大陆之上,数百万年间以来仅仅诞生了唯一的一个圣人。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更令修行者们不解的还有,无论是人类还是妖魔鬼怪以及其它异类,从圣人龙泽纪之后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跨越仙凡之堑,无一例外地困死在各自的瓶颈之下,更不要提相同族类的无数宗门派别了。
差不多三百万年之前,或者再晚一些的时候,修行者们之间对此开始流传起来不少说法。其中最荒唐的说法莫过于圣人龙泽纪因为太过强大,上苍妒忌之余锁死了生灵界的修行之道。尽管许多说法传闻甚广,但是却经不起仔细推敲,也就没有多少人会傻傻地去相信,毕竟修行之法仍然存在,尚未出现无法修行的情况。
为了勘破仙凡之隔,绝大多数宗门派别之间已经不再如三古之前那么保守,初基三境的修炼内容近乎完全公开。除了藉此相互印证与广泛地挑选吸纳天赋极佳的弟子以期率先突破,也有影响世俗的想法,其间更有天资卓绝的极少天才同时修习多种派别。
当然,这些宗门流派多半同流,或非敌对,比如道家与儒家等。甚至有不少人类为了追求力量,偷偷地修炼魔族、兽族或者鬼族等非人类的术法,总之,大家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修炼术法的流行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也就渐渐失去了修行者们的关注。寿命有限,道法无涯,求一尚且不可得,谁还有心思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没有以羽化飞升兼修多种派别的修行者,却不能排除一些追求力量的修行者沉醉其间。
卫迁指点赵子坚道家的修行,或者说赵子坚求教于道家,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上述所说的原因。对于卫迁来说不过是应于晚辈所求,而对于赵子坚而言,则是因为一个名字。
经过数月的指导修炼,赵子坚渐有感悟,竟是凭借自己的天赋与刻苦轻松地跨进了导引上境,心想自己之前已经是儒家的正心境巅峰,大抵是有修行根基的缘故,踏入导引上境的时间比起来当初自己踏入格物上境的时间竟是快了十数倍,似乎已经修炼到正心境巅峰的自己也逐渐触摸到了通往聚气之境的门槛。
儒家前面的境界是先格物,后致欲,再正心,然后步入聚气;道家前面的境界是先导引,后炼气,再辟谷,然后步入坐照。彼此怎么看都很难产生关联,然而细细思考,似乎在某些层面上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宛如天地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森罗万象。
赵子坚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双眼睁开,面色隐有一丝兴奋之意。他见卫迁此刻正负手站在窗前,沉默朝内苑望去,听着窗外远处传来的轻微争吵声,不由微微皱眉,起身轻轻走了过去。
位于内苑偏西的三楼客房,远离大街的喧闹,窗户朝阳,可以一览内苑的亭台水榭。再往里面便是酒楼的杂院,除了酒楼的工人之外,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此处。按道理来说,即便有什么人来了此处,大概也难以引起卫迁的注意,但卫迁的面色却凝重无比,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着卫迁脸上的凝重神色,赵子坚的目光仔细往窗外打量过去,表情刹那间愣住。因为远处桂花树下争吵的三人之中,有一个人他们之前见过,就是那个日前跪在策王府邸之前的英俊少年。
英俊少年身前站着一个漂亮的少女,衣饰名贵。另一个微胖的少年背对着窗口,无法看到其面容,拦在那个漂亮少女与英俊少年之前,语气之中流露出一种轻蔑的意味,沉着声音说道:“章乘枚,我劝你还是不要打我姐姐还有陆家财产的主意,识相的就老老实实地做好下人的本分。我父亲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这才收留你们,但别得寸进尺,想要染指陆家的产业,总得掂量一番自己有多重。”
那漂亮的少女闻言羞怒,扯了一把身前略显肥胖的少年,寒声说道:“水富,乘枚不是那种人,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
章乘枚并未动怒,一脸的平静,对着那个漂亮的少女温柔说道:“淑芸,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见到策王,拜他为师。帝王谋天下,龙泽谋苍生。我想策王他也一定会同意的。然后我就可以变得像白柳川一样强大,到时候你父亲就不会再阻拦我们在一起了。对不起,请你再等一下。”
陆水富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少女陆淑芸朝里面走去,留下章乘枚呆呆地站立于桂花树下,对着不断回眸依依不舍的陆淑芸点了点头。
许久,卫迁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赵子坚,见其面色变幻,讪讪说道:“怎么,又想起来姜家的千金了?少年心性,对待感情总是这般纯真。姜家的千金,你还是忘了为好,有些事情本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磨砺。另外这个叫章乘枚的,感情的境地虽然比你稍好,怕是最终也只会成为一个悲剧。”
赵子坚目光坚定地望着卫迁,请求说道:“或许我不可能再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但是对于章乘枚,还望副首领能成人之美,使他能够面见策王。”
卫迁感受着那丝魔族的气息渐渐远离,终于确认被盯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少年,于是转头望向赵子坚,四目相对,目光骤然寒冷了些许,片刻之后叹道:“子坚,感情用事,是做人与修道的大忌。况且那个少年,远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其城府之深,便是连我都有点佩服。”
闻听此言,赵子坚豁然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喃喃说道:“帝王谋天下,龙泽谋苍生。”这句话十分出名,说这句话的人更出名,但不代表这句话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知道,知道这句话的人背后几乎都隐藏有什么惊人的秘密,由此观之,这个少年远远没有表面上这般简单。
“那么……”,赵子坚犹豫地望着卫迁,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卫迁神情不变,淡淡说道:“将东西交给策王之后,我们一起去几个地方,暗中寻人把这件事情查它个水落石出。”
崇丘急步行于策王府邸之内,绕过前院诸多建筑,穿过幽静的花园来到湖心后一座大殿门口,直接推门而入,看都没看门上苍劲古朴的三个大字。
殿厅的光线格外明亮,空间十分开阔,狂草泼墨的“天下苍生”匾额之下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眉眼英俊,神色温和,却似散发着一股惊人的魅力。殿厅下方的座椅上还坐着七个人,服饰神态各异,全部沉默不语。
崇丘扫视了眼众人,面色微沉,心头一紧,对着立于匾额之下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简单行礼,恭敬说道:“崇丘见过策王。”
见崇丘扫了一眼并未直接发问,不待他行礼完毕,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便直接开口,以平静的语气解释了崇丘心中的疑问,说道:“十年之前误入昆仑神阵时的事情,目前可以断定为真。真不知道,这对于人类而言是福是祸。想必王儿出生之后,须要大家沉下心来分散去寻找线索。”
“十年过去,我们一次次地闭关,难道就一无所获吗?”崇丘不解追问道。
“一无所获?崇丘,好好动一下你的榆木脑袋,确认这件事情为真难道还不够,可能有比这更大的收获吗?”一个人嗤之以鼻地嘲笑道。
“确认了那又如何?难道我们还能昭告天下不成!”另一个人低声抱怨道。
乾象挑眉,有些生冷地说道:“鬼冢,契轩,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事关重大,需要我们从长计议。”其他人见乾象劝解,摇头不语。
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依旧平静,安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各自先休息去吧!待见到家父让云师副首领送来的东西之后,再仔细讨论如何应对这件事情,不见得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棘手。”说罢他不理众人,率先走出大殿。
伊川如鸢衣袖轻挽,玉臂放于桌案之上,平静侧坐。有一名清丽的女子将指腹搭在她的玉腕处,正认真地为其诊脉。
伊川如鸢抿了一下双唇,望着客厅内来回踱步的中年男子,不满嗔道:“水律,你可以安静地坐下来等待吗?”
中年男子身体顿住,苦笑着依言缓缓走到案几旁边坐下,沉默地望向为伊川如鸢诊脉的清丽女子。
那名清丽女子的心神全部专注于指尖传来的跳动,沉思许久,轻盈地从伊川如鸢的玉腕之上收回纤指,说道:“策王无须紧张,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宫内珠胎发育良好,只是不能情绪太过激动,尽量多加休息。”
伊川如鸢松了一口气,疑惑问道:“晴采妹妹,我住在流景宫内三月有余,作息饮食全同于绯月王后,为何身体还会有所不适?”
晴采嫣然一笑,轻声解释说道:“或许夫人有所不知,以我切诊的判断,此乃医者罕见的三泉相涌之脉,说明腹中珠胎一龙一凤,因龙珠正在逐渐强大,血脉旺盛,故而脉象暂乱违和本息,夫人身体才会偶感眩晕。”